Vol 8 性/别、记忆与集体化时代，“妇女能顶半边天”究竟意味着什么？

歧义 La politique

124分钟 ·1 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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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节目我们讨论的是美国历史学者贺萧写作的《记忆的性别：农村妇女和中国集体化历史》，我们希望透过新世纪初陕南和关中地区72位农村妇女的个人记忆来重新理解中国20世纪50年代的集体化历史，在历史中看见性/别。

-时间轴-

00:02:50 答非所问——故事的错位

00:23:10 集体化视角下的前集体化时期女性

00:31:40 叙事不平等——作为某种遮蔽的典型封建女性处境之叙事

00:36:15 五·四背景的女性处境种种

00:43:00 生儿育女鬼门关

00:47:10 土改与女性解放叙事

00:56:10 解放之于男性与女性

01:07:00 解放前后妇女和家庭的显与隐

01:23:25 女性话语流变中的不变——作为他者

01:31:20 女性视角的个人记忆与历史记忆

01:39:40 女性主义在中国的历史逻辑

01:52:40 角落与全局——作为普遍的非普遍性

01:56:20 含蓄美学与自我规训

-本期主播-

Evan、Lemon

-本期编辑-

鸽鸽

-延伸阅读-

Ken Plummer, Narrative Power

Lisa Rofel, Desiring China: An Experiment of Neoliberalism

何春蕤《豪爽女人》

戴锦华、孟悦《浮出历史地表》

刘人鹏、丁乃非《含蓄美学与酷儿攻略》

-本期音乐-

祁紫檀-无归属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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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见之明

2023.5.29

1:33:43 「集体化时代的妇女遭到了两次抛弃」——相当真实了，结合我最近对上世纪女性文学「个人化写作」的关注，我会感觉从集体化时代走来的女作家也被抛弃了两次。
对自我经验的专注书写，尽管是作为女性主义的叙事符号和解构男性权威/宏大叙事的修辞手段来运用的，却在客观上顺从/迎合了父权文化对女性写作的规约和偏见。为了和男性作家所热衷的“宏大叙事”决裂，为了凸现女性写作的意义和纯粹性，九十年代女性写作拒绝关注外部世界，拒绝社会/历史/政治/民族等等与男性中心话语密切相关的主题词，她们从男性文化主宰的经验领域抽身而退，固执地把“自己的写作疆域框定在“独身女人”的卧室中，书写她们的“私人生活，她们的“一个人的战争”——这种带有“弑父”姿态的反叛被有意地曲解为女性主动的退场，因为在男性中心的社会中，女性作家的题材本就受到限制和打压，他们并不希望女作家更深刻地介入并书写社会和历史，以此消解女性在历史中的声音和影响力。身体/个人化的写作方式面临的困境依然是《一间自己的房间》中伍尔夫所面临的困境的变体，双重标准并未因时移世易而改变：若要放弃/超越性别，则“女性”作为一种独特的生命体验被迫消亡；而凸显性别、冲击传统的性别秩序，则“女性”又很容易落入男权文化的陷阱中，或以吊诡的方式顺应男性的欲望逻辑，或不得不接受“女性文学”始终是“二等文学”——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女作家们对自己的性别身份避之唯恐不及，纷纷要将“人”挂在“女”的前面，以表明自己并非次一等的作家。就像戴老师说的：「曾几何时，“我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一个女人”是反抗与解放的强音；未几，它便成了某种询唤女人的国家认同的主流话语。从这一新的权力话语及其规范中脱出的努力，使新时期女性的再度浮现伴随着对性别差异的重提并强调。但这性别复苏的过程，很快使中国女性文化面临着新危险与陷阱：做女人，固然意味着某种异己与他者的姿态，同时却难于回避性别本质主义的窠臼。」

我想，一个根本的困境或许在于，我们必须承认这天依旧是爹的天，“性别”在主流文化（乃至性别研究的主流思潮中）都很容易被视为只属于女性的某些问题和困境，是只属于弱势性别的特殊生存体验，而男性始终（或者说认为自己是）是以普遍的“人”的经验和话语来参与生活。“个人/私人化写作”被视为“女性写作”的专属策略/主要形态，是欧美第二波女权主义思潮和文学创作互动的结果，是基于对性别差异的重视的创作实践。“个人化写作”对女性成长经验的重视，对父权制社会中性别压抑的自觉，并有意营构女性主体形象和一种独特的表达风格，都是试图实践一种本质化的女性美学。尽管女性可以呈现被父权制文化所压抑、消除的女性经验，但这些女性经验的书写仍旧必须在以父权制为基本等级秩序的文化市场上流通。换言之，关于女性差异的表述，固然可以撼动或瓦解大众文化和社会常识系统中关于女性的偏见，但由于把“女性”与“个我”和私语直接联系在一起，又在另一层面落入女性作为父权社会文化的“他者”和公共领域外的私人领域这些等级话语当中。为了反抗男性的宏大叙事而在“个人”/“私人”维度上展示女性经验的特异性，事实上没有改变社会性别秩序，而正好满足了后者的想象和需要。
曾经女作家们被改造成了社会主义的革命战士，被左翼文学的传统收编和感召，后来即使批判毛时代的无性立场，让「女性」再一次浮出历史地表，又非常尴尬地陷入性别本质主义和文学双重标准的陷阱，仿佛「女性文学」之上永远有一种更高的「人类文学」，女作家之外有一种作家叫「人作家」——真的很让人感慨，总是挣脱一个枷锁，又难免落入另一个罗网。
这期聊得真好，第一遍听完回味无穷，是会反复重听的一期！

歧义Podcast

:感谢你的回复，很有启发！尤其是我们必须要让男性也认识到“性别不只是女人的事情，不要把自己等同于普遍的’人’”。

lemonade_boy:很正确的观察相关女性作家的困境戴锦华在《浮出历史地表》这本书里面也进行了详细的讨论

共7条回复

xyz_cWNB

2023.5.28

韩丁的《翻身》中记载了不同年龄段的妇女对于社会变革的不同态度。年轻妇女热衷于参加tu改和生产工作，而婆婆却害怕失去家庭地位而阻止年轻妇女参与社会生活。有的老太太还喜欢用传统道德来衡量他人的class成分，对私奔青年有偏见。在书的最后离婚问题仍然是个大问题。

roseisrose:是的

歧义Podcast

:感谢补充！

共5条回复

阴天_B7Tz

2023.5.29

中间有一部分听得很难过，谢谢褶子和lemon让我了解到农村女性在过去几十年里没有被言说出来的历史。

蟹黄豆腐包

2023.6.08

06:39 四处私信自己的生殖器官，这会儿又装自己和被偷窥的女性一个境遇了，wb反女权那一套话术真的很幽默

Zeng_Haoxu

2023.5.29

43:17 何止是血是脏的，祭扫的时候除了配偶不准把家族里面其他女性沾手过的纸钱放到土堆上，会脏了祖宗的风水。
景德镇的一些老的柴火窑烧制期间不准女性入内因为会脏了瓷器

張研

2023.5.29

42:31 紅丸們都聽好！

柠檬茶不要糖

2023.6.25

我外婆在当时非常拼命非常要强，也是多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捡粪之类的工作，挣得和男人差不多的工分，还带孩子。非常不容易。然后当时记分的队长之类的还要少记，就因为她是一名女性，那个记分的队长之类的人认为不应该不可能有这么多分。她直接怼回去，有理有据地让对面记成了她应得的和男人差不多的分。和这里描述的有点儿像。

开心就好_fRk5

2023.5.28

52:27 用class的话语来说，她们是真正的无产class

宣萱_r7Oc

2023.5.29

1:08:44 诶这个观察很有趣。对应的，女性其实也不全是相信这种话语，也保持着警惕。比如在“志同道合的婚姻”和“妇女平等”观念的宣传之下，曹竹香其实是持怀疑态度的，没有被“蛊惑”着改嫁。
婚姻改革在群众之间确实也遭到了对抗，这些农村妇女积极分子一边向他人许诺自由婚姻的美好愿景，一边又发现自己的婚姻是不符合规定的。这群深陷于 “封建”婚姻里的积极分子是如何理解整套政治形态话语并为它背书，如何矛盾于新旧叙述交替之下内心的复杂，她们会产生自己被改革抛弃的想法吗？而可能时代的烙印之下，她们早就内化了当地的德行标准，并自我监视着遵守着过去标注化的妇女角色。
新的国家是建立在一些其明确斥为“封建品德”的行为的基础上，来宣传“新社会的理想新妇女”、“自由婚姻”等这类概念的。（同时作用于男女之上）
《婚姻法》试图让国家插手管理曾属于家庭与家庭之间的经济和社会交易。

肋梨

2023.8.15

08:06 啊我觉得赚赔逻辑不只是一种思维惯性，也不是女性主观转变思维就能避免的误区。男性对女性的凝视背后是可能有暴力行动的，也是有很多实实在在的买卖、强奸和客体化的事实在支撑的，反之则不成立。就像在美国只有黑人有n word属于禁忌slur，而没有针对白人的种族主义禁忌词一样。白人（或者在我们的语境下，男性）没有这个集体创伤的历史或现实，所以话语（或者观看）对ta们的意义就是不一样的

萧-萧:所有意识形态都有其物质性基础，不是说有物质基础就不能改变，只是说不能仅仅通过思想上的变化来改变，（虽然我没参与这一期）但是首先女性自身怎么去理解这样一个价值取向就是她们这个转变得以发生的开始，而且此处的逻辑也绝不是所谓的“你不服气你就打回去啊”这种东西，我们所说的绝不是一种这样的游戏，而是说如果要摆脱这种男人看到女人就是赚了，女人看到男人是吃亏（实际上很多男性也诟病这一点），我们必须是把这种赋予性以某种符号化价值化的性别游戏的输赢赚赔逻辑加以思考，至少需要有所可想，否则又谈何现实性呢？正如你所说，男性对女性是有暴力基础的，那为什么男性不惜运用暴力也要获取这个性资源呢？他为什么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这个也正如你所说是有历史文化因素的，但对这个东西进行研究，不正是我们做人文社科的意义所在吗？通过祛魅化的记忆，聆听历史无声处。

肋梨:嗯。我认可说，如果女性不感到羞耻和恐惧，有的男施害者就无法获得满足。比如我和我的朋友小时候看到露阴癖会跑开，但现在会跟对方对视对峙（甚至讥讽他的size），扫他们的兴我们自豪。但这并不适用于其他情况，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男凝。之所以会有上一条评论，是因为你们说的在我这儿听起来是“女性要是xxx事情可能会有所改观”，这稍微隐含着，女性现在的反应和感受是不必然甚至不理性的。“女性可以从自己做起打破这个循环”是一种赋权，但同时也是一种指点和任务。这我不喜欢； 1) 男凝、性骚扰这种性别歧视是男性而不是女性发起的，不改造男性问题就无法解决，因此为什么要从女性“该如何”说起呢？为了身体解放，我可以选择从我做起上街不穿bra。但，如果我不穿bra或者约炮对男性而言只是顺从了他们捡便宜、物化女性的愿望；他们无法get到我的power也不会因此多尊重女性一些，那我所做的又在什么意义上挑战了父权制呢？即便这样能挑战父权制，我又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个顺从而让他们无痛的方式？ 2) 个体实践起来非常困难。同样是为了身体解放，我拒绝服美役拒绝化妆因此被用人单位拒绝，这给我带来的经济压力是货真价实的。裸照被坏人发给我的亲人同事，我被人指指点点，训斥责骂，被性骚扰，都是有实实在在的后果的。我如何不怕，又凭什么不怕？未吃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时候尤其不需要一位男性来指点我说“你本不必害怕”。 Again，我的点在于，女性不想被看是正当的，也是理性的。先要争取的是“不想被看就可以不被看”的权利，至于“被看不必羞耻/想被看就可以被看”，属于后话。

共4条回复

喷气乌龟

2023.11.06

我外婆当时是妇女代表经常去开会，她很喜欢开会因为有好吃的还能出去参观，书记当时动员她入党，结果被包办婚姻安排的工人丈夫用暴力禁止她再去参加任何活动。这期节目和我外婆对我的讲述很多都是重合的，太创伤了我有点听不下去了55

HD13507z

2023.7.22

07:24 性别羞耻，赚赔逻辑，以被泄露的裸照为例，偷窥偷拍偷录者这只是第一层的伤害，第二层更大的伤害来自于社会舆论，以某乒乓球🏓拍某女演员私密视频抵债举例，更多评论里，以及一段时间的小黄网站了该受害者女演员被换脸的频率到达峰值。

HD13507z:甚至公众事件里，一些社会舆论的参与才共同完成了赚赔逻辑

Zeng_Haoxu

2023.5.29

1:08:54 永远都逃不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套，而不是“吃得苦中苦，方知人是人”

小江辞:可能快乐犯法吧

AnnikA_70jH

2023.6.10

1:41:32 推荐潘若简老师在《中国电影：描述与阐释》论文集里的第十章“话语与策略”，里面详细论述了十七年电影中女性形象是如何被构建并形成一套政治话语，很清晰流畅。

Zeng_Haoxu

2023.5.29

1:56:29 太能理解了，有将近一年时间我失去了门牙，期间能不开嘴说话就不开嘴说话，更不会笑。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周围人的嘲笑和忍住嘲笑，怜悯和忍住怜悯，但我只想被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

Zeng_Haoxu

2023.5.29

41:04 说一些自己的经历不一定具有普遍性，去年夏种的时候有去农村帮忙插秧，可能也是因为地比较小没有用机器，所有插秧的工人都是女性，留在家里的也是老人与放假回家的小孩。
她们还笑话我是读书人插秧，插的笔直的。她们都是直接把根部挨着泥土放着就好了，之后应该自然而然就立起来了。

Vhvj

2023.5.30

发现自己也在这种含蓄美学中自我规训，总是害怕让别人感到震惊

Kolette

2023.5.29

1:50:37 请问这里引用的是哪位老师呀，没有听清名字

歧义Podcast

:黄盈盈

Kolette:谢谢

minai_

2023.5.30

有什么研究当代农村的人类志推荐吗
主播什么时候也谈一谈城市边际的拆迁农村的命运呀😳😳

lemonade_boy:可以看阎云翔老师的《私人生活的变革》，项飙老师的《跨越边界的社区》，费孝通老师的《江村经济》、《乡土中国》，庄孔韶老师的《银翅》和林耀华老师的《金翼》，都是比较经典的研究农村的人类学文本，如果从我自己关注的话题来说，“红灯区”某种意义上也算城市边际待拆迁的农村，也可以看潘绥铭老师的《存在与荒谬》、《小姐：劳动的权利》等相关研究

HD13507z

2023.7.22

1:46:36 这种自上而下的女性运动是不是带有社会功利性的，只是一种资源调动调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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