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岛上主播:筱狸
7月7日,在加拿大作家、诺奖得主艾丽丝·门罗逝世近两个月后,她的小女儿安德莉亚·斯金纳(Andrea Skinner)通过媒体揭露,其继父,即门罗第二任丈夫杰拉尔德·弗雷姆林曾在1976 年对9岁的她实施性虐待。1992年,斯金纳将这个埋藏已久的秘密告知了母亲,但门罗并未对此表示同情,甚至在短暂分居后选择继续弗雷姆林共同生活。
残忍的事实令无数人震惊、感叹且困惑:作为读者,我们如今该如何看待门罗和她的作品?继一个月前的“门罗故事会”之后,本期跳岛FM,主播筱狸请来了作家童末和南京大学英文系教授但汉松,一起从这起作家丑闻聊起,再次回到门罗与她的作品,细辩作者、作品与读者之间的关系与边界。
终生书写女性故事的女作家,原来一直隐藏着和她的作品同样黑暗的秘密。社交网络上,“文学只是一种巧言令色”标语式地刷屏,“取消门罗”的呼声如荒原上的火星四处蔓延。当门罗原谅了不该原谅的人,我们还应该“原谅”她吗?
激愤之余,我们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有些难堪的事实:门罗并不是历史上第一个道德有污点的作家。我们对艺术作品的评价应当受到创作者道德水准的影响吗?检视作者不完美的良心,究竟是中国人老话说的“知人论世”,还是一种无谓的苛求?而当门罗——如同她之前的许许多多人一样——选择将所有的行动力和天才保留在文学的边界之内,我们又可以如何校正和警示自己?
【时间轴】
00:13 艾丽丝·门罗丑闻事件始末与其生平简介
02:20 嘉宾在知晓门罗家庭丑闻后有何感受?
03:51 第二次蜜月,第三次死亡:与门罗再次猝然相遇
07:40 阿特伍德,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等作家对门罗事件的回应
14:21 作为女性作家前辈偶像的门罗“塌房”,对我们有何警示
16:24 反对取消门罗的两条原因
17:38 为什么说门罗从来没有文过饰非,也不是巧言令色?
26:00 内部视角下的门罗:细节、丰富、心灵史
29:02 当阅读时遭遇两难的“门罗时刻”,我们只能咀嚼“痛苦的愉悦”
32:17 为什么门罗所有的行动力都仅局限于写作之中?
37:01 门罗的故事在多大程度上是自传性的?
45:26 关键词一“厌女”:门罗笔下的女性是怎样的
55:11 关键词二“家庭破坏者”:很多时候家庭秩序反而是施害者
58:04 现实中门罗的一些婚姻家庭生活细节与创作经历
1:13:23 寻求“完美的良心”?作家里没有完美的道德样板
1:18:38 当门罗原谅了不该原谅的人,我们还应该原谅她吗?
【节目中提到的名词】
人物
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美国小说家、诗人、评论家、剧作家、编剧。 代表作品有《人间乐园》《他们》和《奇境》等。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加拿大小说家、诗人、文学评论家。国际女权运动在文学领域的重要代表人物。代表作有《使女的故事》《圣约》等。
雷蒙德·卡佛,“美国二十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小说家”。代表作有《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等。酗酒成性,曾因骗取失业金被指控,伤害并抛弃了最爱他的妻子玛丽安。
诺曼·梅勒,美国著名作家,凭借《夜幕下的大军》和《刽子手之歌》两度获得普利策奖。酗酒、吸毒、家暴,长期负债,结婚六次,有数个私生子。
保罗·德曼,比利时解构主义评论家及文学理论家。曾在二战时撰写反犹作品。
艾玆拉·庞德,美国著名诗人、文学家、意象主义诗歌代表人物。与法西斯为伍,被称为"背叛了美国的诗人"。
克努特·汉姆生,挪威作家,192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代表作有《大地的成长》等。希特勒的追随者,德国侵略挪威后仍发表赞扬希特勒侵略行为的文章。
T·S·艾略特,美国著名诗人、评论家、剧作家,曾获1948年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有《荒原》等。厌女,撰写反犹诗歌。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被认为是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195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有《老人与海》《太阳照常升起》等。酗酒、吸毒,结婚四次,曾侵犯幼女,最终抑郁自杀。
让-雅克·卢梭,法国十八世纪启蒙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文学家,民主政论家和浪漫主义文学流派的开创者,启蒙运动代表人物之一。主要著作有《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社会契约论》《爱弥儿》《忏悔录》等。最初拒绝与身为女仆的情人结婚,并将5个孩子送进孤儿院,默许朋友奸污自己的情人,最终在晚年与情人步入婚姻。
作品
《快乐影子之舞》《熊从山那边来》《忘情》《你以为你是谁》《科利》《逃离》《公开的秘密》《破坏分子》《好女人的爱情》《渥太华山谷》《乌特勒支停战协议》《拨弄》《沉寂》[加] 艾丽丝·门罗
《历史的运用与滥用》[加] 玛格丽特·麦克米伦
【出品人】蔡欣
【制作人】何润哲 广岛乱
【文案编辑】Viann
【运营编辑】黄鱼 不理 荔枝
【后期剪辑】崔崔
【视觉顾问】孙晓曦
【视觉指导】汐和
【平面设计】心心
公众号:跳岛FM Talking Literature
跳到更多:即刻|微博|豆瓣|小红书
我们可以去期待一种解放的、彻底的、纯粹的正义理念,但是那些确实在努力推动这些理念的人,在私人生活和道德方面未必经得起这种理念的质检,这是很正常的,没有人能经得起这种审判,也没有人有义务接受这种审判。
文学也好,私人生活也罢,这些都不是给我们对作家的人格或人生打分的“试卷”:那上面的题目大多是你没办法、只能去做的题目,有没有做对、又能否承担做错的后果,其实每个人都不知道。在这一点上,作家并不必然是“比我们大一号的人”,相反地,他们(尤其是她们)或许恰恰是因为写出了一种“平均”、甚至“平均以下”的处境才能够引发我们如此多的共鸣。如果我们曾经被门罗小说中那些懦弱的、无法克服的、黑暗的秘密击中,如果这种击中是真实的,我们就没有理由认为她“塌房”了,或者认为自己有资格原谅她——因为在我们被她击中的那一刻,门罗创作的功能其实已经完成了,她没有鼓与呼,没有扛大旗,她没有试图假扮成一个自己不是的人,因而我们也不必用当下语境中的女性主义话语来审判她。
卡夫卡说“作家用一只手抵挡住命运的侵袭,另一只手匆匆写下自己的东西”,这可以是一种战斗的姿态,但也可以是一种逃避的姿态。当一个女人好不容易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她惧怕现实的力量会拆毁这个房间,所以她拒绝走出来,我可以明白那种诱惑,我也知道自己很可能无法抵御那种诱惑。我并没有“被她欺骗”的感觉,因为我没有期待过她是一个道德无暇的人,文学没有允诺过我这些,我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向文学索求这些——所以是的,正如嘉宾所说,我们没有资格“原谅”门罗。
这期真的聊得太好了,有来有回,而且氛围真好,喜欢两位嘉宾!(特别喜欢这期shownotes的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