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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怎么看待死亡?
2、什么是分析马克思主义?
3、什么是真实乌托邦计划?
4、如何从剥削的关系理解阶级?
本集相关
《命若星尘》
艾瑞克·莱特是当代美国最重要的社会学家之一,本书汇集了他生前因罹患急性骨髓性白血病(Acute myeloid leukemia, AML)住院治疗时,为了让关心他的朋友能够得知近况,并与大众交流互动的部落格日记。本书经莱特家人的选编,加上重要社会学家与毕生挚友布若威(Michael Burawoy)的前言,繁中版并收录两位学生黄崇宪与陈婉容的重要文字点滴,以及莱特二○一四年来台留下的身影。
日志内容完整、真挚且细腻地呈现莱特接受治疗、逐日不同的反思轨迹,以及靠近死亡时的生活点滴、思绪与情感,包括观察与思考自己的治疗遭遇、对疾病的恐惧、夜里的梦、对书写与分享的热忱、与家人的爱,并连结到他的智识思考与学术关怀;也谈及当时他正努力收尾的《如何在二十一世纪反对资本主义》论著,以及着手两项重要写作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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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kum - Go Dig My Gra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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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分半》每周三、周五晚8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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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两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我被法院判给母亲,从我记事起,身边的亲戚也好,我母亲本人也好,都会跟我说,如果我是女生就好了,这样的话我母亲会更容易再嫁出去,甚至直接告诉我,我是甩不掉的拖油瓶。最开始我不理解,后来逐渐明白,如果要娶一个再嫁的女人,男人会更倾向她没有孩子,如果有,最好是女孩——并不是因为他们偏爱女孩,而是他们可以无视女孩,可以天然就不把女孩当做“自家人”,等女孩长大出嫁后,他们也就完全没有关系了,可如果是男孩,男人就会产生一种“替另一个男人抚养他的种”的耻辱感。
先天后天的种种因素,让我从小就不那么“像个男人”,我喜欢闷在家里看书,喜欢画画,喜欢和女生一起玩,总被亲戚揶揄,说我妈养了个大闺女,我妈也总会拿我和她闺蜜家的男孩比较,说我笨说我蠢,有一阵子我们那边的男孩子开始流行玩一种两个轮子滑板,满大街横冲直撞,叔叔是骨科医生,几乎每天都会有家长带着他们摔伤的儿子去找他包扎,有些甚至撞伤了路人被要求赔偿,别说让我玩,我走在街上都避之不及,叔叔跟我说,就算摔断了手,那也是男子汉的勋章,我总会在心里嘀咕:“如果这就是男子汉,那我宁可不做。”
从上小学起,母亲对我日渐严厉,我稍一犯错,她都会骂我打我,导致我在家时几乎都不敢说话,但母亲让我从小就看到,一位女性,可以强大到什么地步。她一个人拉着小板车去市里进货,再去赶街,一个人承担几乎所有家务,家里来的客人都会夸赞我家总是那么干净利落,在离婚还会被许多人当做不光彩——且几乎都会认为是女方导致了婚姻的不幸的时代,她一个人承受所有街坊邻居的质疑。所以我从来不信什么“女人不如男人”之类的鬼话,说起对离婚的看法,我亲耳听过有人背地里说我母亲:“你看她前夫,离婚后没多久就结婚了,现在不都过得好好的,她现在都没人要,不是她的问题是什么?”他们完全不考虑,一位男性在离婚后两个月不到就再结婚,不是婚内出轨是什么?也不考虑,一位女性带着孩子几乎是净身出户,要怎么一边为生活奔波,一边找到能接纳他们的男性?
多年以后,我对母亲对我从小的严厉管教也有了理解,我开始意识到,在她成为一位母亲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她有她的压力和不满,有她的为难和撕扯,而我是她那时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在母亲的大家庭里,我的处境也很微妙,由于母亲的两个妹妹生的都是女儿,我是长男长孙,功课又比较好,所以家里人总会对她们说:“如果都像你哥那样就好啦!”小时候每次听到,我都会觉得很开心——即便我的处境再怎么样,我也从小因为我身为男性本身,获得了赞美和认同。
按理说我应该跟我父亲姓李,但由于父母离婚,所以我随母亲姓陈——也就是随我外公姓,导致小时候如果我做了什么合外公心意的事情,他就会说我是“陈氏门中的大孙子”,可当他生气的时候,他就会对我冷嘲热讽,说我是“姓李的东西”,父权对姓氏的支配,决定着我属于哪一边的人。
就是这些具体的生活和处境,让我意识到了我们所处的社会里那股摆弄着所有人的力量。
高中期间,由于父亲的办公地点离我学校很近,我和他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对一些莫名其妙的头衔的追求,他在酒桌上的不懂装懂的样子,他对他后来再娶的阿姨的不尊重……一切的一切,让我感激,还好,我出生在一个没有父亲的家里,也让我更加坚定,绝对,我绝对不能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上大学四年,我的心思几乎都在看闲书上,那些闲书逐渐塑造了我的价值取向,我原本以为,每一个追求普世价值的人,都能或多或少体会女性的处境,后来写公众号文章,逐渐积累了一些读者后,我开始发现,许多男性,前一天可能因为我对某个社会事件的批评把我视为他们的“”嘴替,后一天就因为我写了景区女厕所排队的问题从而批评父权制,就说我偏激说要取关。可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要在文章里穿插女性主义议题和性少数议题,因为在我看来,这些议题和那个所谓更根本的问题一样重要,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男性认为威权问题比女权问题更重要,那不就说明他们不想当奴隶但想当奴隶主吗?那不就说明,即便他们争取到了什么权利,那也只是仅男性可享的权利吗?
关于女性主义的定义,有很多流派很多定义很多争论,但最能打动我的,就是上野千鹤子老师的那句:女性主义就是要建立一个让弱者能以弱者的姿态好好生活的社会。这听起来固然有些理想主义,但我还是认为,这就是我所向往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