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好久不见,过去的一年里,我花了些时间做了一个创业项目,之前的节目里有简单提到,我和朋友一起创建了一个策展小组,叫PREWORK。我们目前是以游牧画廊的形式,带着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去到不同城市的不同空间,共同呈现基于场域属性和本土文脉的主题群展,同时我们也会在上海的空间为我们的艺术家举办个展。2023年我们分别做了两场群展和两场个展,本期节目就与我们的第二场群展有关。这个展览是在秋天的北京开幕的,闭幕的时候北京已经下雪了。展览所在地是故宫景山片区内位于沙滩北街3号的拾院空间,它是一座由建筑师改造的传统四合院,由于平时经常举办小型音乐沙龙,拥有绝妙的声场,所以我这次在策展的时候就希望借这个场地来探讨视觉艺术与音乐的联觉经验。
这个展览的标题是《偷窃时间 Tempo Rubato》,正是引用了古典音乐术语“Tempo Rubato”,这个短语在意大利语中本意为“被偷窃的时间”,但在音乐领域它被翻译为“自由节奏”、“弹性速度”、“伸缩处理”,指演奏者刻意无视节拍的严格框限,但整体上并不影响全曲架构:比如允许有些音符时值略延长,另一些则相应缩短,后者的部分时值被前者夺走,以补偿其延长所占用的时间。因此轻重缓急全凭演奏者的审美标准及其操控时间的能力,严整有序则协和动听,脱轨失序便怪诞崎岖。罗兰·巴特赞美演奏者在行进中于某些节点所做的速度处理,他认为偶尔的延迟甚至拖沓彰显的是独属于演奏者自身的“内在节奏”。如同肖邦擅长在乐曲中营造某种失序,他所揭示的却是潛藏在规则下的另一种节奏,那是一条无声涌动的暗流,是浑然自洽的秩序。
受到Tempo Rubato对节奏与秩序的启发,展览《偷窃时间》除了展示四位青年艺术家在创作中持有的内在节奏以外,我们还策划组织了四场音乐会,请到四组演奏者,让他们用音乐来回应四位艺术家风格各异的作品。比如开幕式上,我们请到羽管键琴演奏家江禹杉来弹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利用这种对位法语言来映照廖斐作品中对于对称性的执着;11月10号,我们请到小提琴家王慧莲、爵士吉他演奏家夏季、摇摆舞者Awozi用声音和身体的自由律动,来呼应梁浩杰在创作中即兴生成的线条和色彩;11月18日晚上,青年演奏家司沅以钢琴勾勒法国印象主义至当代极简主义的音乐光谱,她用一系列独奏曲目来共鸣杨乙嘉的幻想与梦境;最后在展览的闭幕式上,来自央音的弦乐组合吾境四重奏呈现的勃拉姆斯《降B大调第3号弦乐四重奏》,则协同苏家喜充满沉思与内省的作品,带领我们共同体验了一场晚期浪漫派的林中散步。
在四场演出结束后,我们分别设置了对话环节,由于大多数艺术家无法来到现场,所以我和我的同时便以代言人的名义,向演奏家们转达了艺术家的提问,实现了双方的隔空对话。接下来的节目里,大家会听到四场音乐会和四次对话内容的声音片段,在聆听了部分演奏之后,音乐家将与我们共同探讨有关时间和创作的各种问题。
完整版的四场对话详见“PREWORK”公众号(微信号:preworkprework)
————以下为本期节目时间轴————
1:50 展览主题介绍:什么是“Tempo Rubato”?
5:05 羽管键琴家江禹杉演奏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本(节选)
10:50 观众提问:羽管键琴和钢琴的区别是什么?
13:06 艺术家廖斐的提问:听平均律时可以播放古尔德的演奏听一整天,这是我唯一可以听一整天的专辑,那为什么巴赫的音乐无论听多少遍都不会让人厌倦?为什么它能如此复杂,但又如此和谐?
14:47 来自廖斐的提问:听钢琴曲的时候会去辨析两只手分别弹奏的部分,觉得两部分在一起的关系很有趣,如果将二者的运行轨迹放在一起,感觉如同两件隐性相联的手的时间雕塑。请问普通听众要如何才能纯靠听觉分辨出两只手所弹奏的声部?另外您是如何处理每只手甚至是每根手指不同的节奏和旋律?
17:22 爵士吉他演奏家夏季与摇摆舞者Awozi的自由爵士唱演合作(间奏伴随即兴摇摆舞表演)
22:36 艺术家梁浩杰的提问:即兴创作对我个人来说也是创作重要的一环,离不开长时间的积累。不过我的即兴创作是把长时间的片段连接起来,需要漫长的加工处理,而即兴音乐是在创作的当下即刻再现音乐,所以我想知道在即兴音乐的创作中每个乐段之间是如何往下推进的?我可能会在衔接部分有所纠结,在您的创作中乐程会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比如说在演奏一首经典的曲目时,出现即兴的段落,在你已经把A段即兴完毕之后,你会如何推进B段?是感性的推进还是理性的推进?
25:53 钢琴家司沅演奏为杨乙嘉绘画作品匹配的以下曲目(节选自完整音乐会录音)
梦-克劳德·德彪西
白鸽(选自《8首前奏曲集》)-奥利弗·梅西安
钢琴小品之一-瓦伦丁·西尔维斯特罗夫
致阿丽娜-阿沃·帕特
35:53 来自杨乙嘉的提问:我觉得音乐是影响笔触落在画布上轻重与节奏的重要元素,在创作的阶段会去听一些流行的音乐,像摇滚、Funk甚至 k-pop等旋律固定的音乐,这会让人心情比较愉快和平。当我想要真正“进入”画面里的世界时,会选择一些更抽象、更结构完整的音乐,比方说像是古尔德的巴赫、《星际穿越》的原声音乐、圣桑的动物嘉年华或者是King Crimson和坂本龙一早期的音乐。这些音乐虽然不具备强烈的故事性和自我表达,但在激发画面想象力时却有着无尽的力量。所以想问的问题是,音乐创作者在创作一首曲子的时候,是如何去平衡它的叙事性和抽象性的?
39:00 第二个问题是,艺术家觉得她大部分听音乐的时间都是在画画的时候,那一边画画一边去分辨耳中不同的乐器的音色也是她的乐趣之一。艺术家觉得,这个过程和解构印象派作品某一块画面中藏了多少种颜色是类似的。如果说图像是通过颜色、透视和构图去确立平面空间中的负空间,那么音乐中的空间又是通过什么去产生的?
39:40 第三个问题是,艺术家在画风景的时候,很少会使用照片作为参照,往往都是在地的快速写生,或者是在工作室里面去不断地回溯自己在那一刻置身于自然的一些体验。这种体验其实是非常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您在演奏某些与自然相关的音乐时,脑海里想着的是这首曲子呢?还是这首曲子带来的自然感受呢?
40:38 最后一个问题,艺术家她会觉得她总是很难去决定一幅画完成的时刻,并且现在会更倾向于这种“未完成”的状态,这可以让画面有更多可以呼吸的感觉,想问您在作曲的时候会不会有类似的体验或者经验?
41:43 吾境四重奏演绎勃拉姆斯《降B大调第3号弦乐四重奏》(节选第四乐章)
51:51 艺术家苏家喜的提问:我习惯在工作时有些音乐作为背景声音,通常是没有明确指向的类型,比如窦唯《八和九生》这类以演奏时间命名的曲子。我也不一定在专注聆听,只是让音符飘洒在空间中,有时都意识不到音乐的存在,有时音乐又会把你从这个状态中拉回现实。但是如果完全没有音乐,在这个工作的场域中似乎又少了一层意识的维度。我很好奇作为音乐的创作者和演奏者,您是怎么看和理解这种感觉?
53:58 第二个问题:我有时会花大量的时间去处理一个画面,这个过程并非为了还原某个具体的形象,而是组织色彩、线条、笔触之间的节奏关系,以达到自己想要的心理感受,或者说这个过程有很强的不可预设性。您在音乐演奏中有类似的经验吗?或者说在既定的曲目演奏中怎样注入演奏者的个人特点?
56:20 第三个问题与音乐的抽象性有关。音乐如何去叙述一个具体的事物,比如一棵树、某个人,怎么用抽象去表现具象,怎么去处理这两者之间的张力?
58:59 我个人的问题:我们是不是一定要了解这些乐理知识,或者是进入这套规则体系以后才能习得聆听的方法,才能听得出刚才这两种演奏方式顺滑和粗糙之间的区别?
1:00:56 “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
BGM:Never Be Another You - Lee Fields & The Express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