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人》“一水相隔了前半生与后半生”——白先勇

《台北人》“一水相隔了前半生与后半生”——白先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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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大家好呀!欢迎收听书是读不完了,这里是钟绿银。不知道你生活的城市春天有没有来临啊?有看到好看的花吗?曾经在书里看到在古时候北京城里人们春时赏花的顺序是:“入春而梅、而山茶、而水仙、而探春。中春而桃李、而海棠、而丁香。春老而牡丹、而芍药、而栾枝。”我入春以来看到的花有梅、山茶、玉兰、樱花、迎春花、结香,对了还有油菜花,但是我很不喜欢油菜花,关于某些油菜花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长得比我好高这一点,让我很嫉妒,真是不公平呢。果然春天是赏花的季节,天气好得话,记得多出去探探春哦。

今天要分享的书来自台湾作家白先勇的《台北人》,对的又是一个台湾作家。

其实很早之前听没理想编辑部的时候,就经常听编辑们提起白先勇老师的名字,他的这本《台北人》在我的kindle里躺灰躺了好几年了,后悔了,有些人还是希望能早点认识的。

首先我们来介绍一下白先勇老师的个人经历,白老师出生于1937年,也就是卢沟桥事件(讲到这里突然想起初中同学会唱小兵张嘎的主体曲来记这个年份哈哈哈),他的父亲是北伐名将白崇禧,白将军在1951年携眷撤退到台湾。幼年的白先勇随着父母从原籍广西到南京到上海到香港,终于最后到了台北。所以在他的故事当中有些隐约有点自传成分,而所有的故事都标示了他的敏锐的观察以及他在经验中捕捉到的生动印象。

书的题目虽然叫作《台北人》,但是全文不见一个台北人,国民党遗老倒是不少,其实在上一期介绍的《故事便利店》中,骆老师的父亲也是随着国民党败退到台湾的,当时台湾本地人称呼这群人为外省人。所以《台北人》里其实并没有台北人,有的是外省人。

我第一次接触接触到“外省人”这个群体是在欧丽娟老师的演讲里,那个演讲我当时看了非常触动,题目叫作《孤独的多棱镜》,演讲一开始欧老师就和我们分享了一首王维的《杂诗》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并且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久别重逢的时候,王维问的是冬天的梅花开了没有?

非常非常幸运的是,在欧老师的成长过程中,她透过自己的一位老师触到了这其中的奥秘。

在1983年,当时候欧老师还不是老师,只是一位女高中生,她的老师是1949年撤退到台湾的一颗小水滴,而关于“外省人”这个集体悲剧老师在课堂上娓娓道来。

你们知道吗?两岸的阻隔经历了不同阶段的变化,首先是彻底的隔绝,然后是可以通信,再来就是允许在第三地见面,而这个第三地大家都知道,从地里的优势来说,香港一定是雀屏中选。于是,老师说就在不久前,他终于跟弟弟约定可以在香港重逢。

他说心里之焦急,心里之忐忑,无法用言语形容。可是终于在时间的倒数过程中,乍然见到弟弟的那一瞬间,内心千言万语无从诉说。就在那一刻,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意识到的是,冲口而出的是一个他根本没有想到的问题,他也根本不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而那个问题就是:家乡现在有没有电?

阻隔会造成很多误会,他觉得家乡现在还在30多年前吧。可是对于这个当事人来说,他根本不关心这个问题,因为有没有电无关紧要,这跟亲人的健在与否、安好与否根本完全无关。

这位老师在集体的时代悲剧里,透过他作为一个国文老师的敏感,以及这么极端的难得体验告诉了我,原来,一千多年前王维所提问的“寒梅著花未”背后的心理,是在一种很特殊的状态下,那个特殊的状态是,王维捕捉了久别重逢的最初的那一瞬间。

这一瞬间是理性的停摆,问的问题是微不足道,因为微不足道所以才会脱口而出,因为它在帮你争取内心自我建设的一个安全的防备。你的心理知道你很脆弱,所以一开始其实是问不出最重要的问题,因为你不一定能够承受那样的打击。

原来久别重逢这四个字背后暗藏了千言万语,可那句“你过得还好吗?”终究是绕个大弯儿才敢问出。能再次相见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啦,跨越人山人海,只为与你见一面,无论过得好坏,至少知道你还在这个世界上。

讲了那么多题外话,才意识到我好像也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因为接下来要讲的这本书的故事里没有久别重逢,只有绵延的离愁和那永远回不到的过往。

按照惯例我还是挑三篇我喜欢的来聊聊。

首先讲最出名的一篇《游园惊梦》,《游园惊梦》改编自汤显祖《牡丹亭》的第十出《惊梦》,剧情是杜丽娘春日游园,回房入睡,梦见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书生柳梦梅在园中的牡丹亭交欢。在白先勇的小说中,游园的部分变成了钱夫人参观窦夫人的花园以及家里奢华的装饰;惊梦的部分则以钱夫人的一段与郑参谋私通交欢的“意识流”来取代。(真的是第一次在中国小说家这里看到意识流呢)如此一来,钱夫人仿佛变成了杜丽娘,在台北窦夫人的“游园”宴会里,尝到了“惊梦”的滋味。

钱夫人原本是昆曲名角,艺名蓝田玉,小说中出场时大约四十出头,守寡多年,一人独居偏僻的台南,小说开头是她受邀参加窦夫人的宴会,如今的窦夫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给人做小妾的桂枝香了,极尽奢华的窦公馆让她回忆起了当年身为钱将军夫人享尽荣华富贵的自己,只可惜年长她四十多岁的将军注定会比她先离世,自己的亲妹妹又夺走了自己的情人郑参谋。

往事如烟,一幕幕浮上心头,几杯热酒下肚

“她觉得两眼发热,视线都有点朦胧起来。蒋碧月身上那袭红旗袍如同一团火焰,一下子明晃晃地烧到了程参谋的身上,程参谋衣领上那几枚金梅花,便像火星子般,跳跃了起来。蒋碧月的一对眼睛像两丸黑水银在她醉红的脸上溜转着,程参谋那双细长的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缝,射出了逼人的锐光,两张脸都向着她,一起咧着整齐的白牙,朝她微笑着,两张红得发油光的面靥渐渐地靠拢起来,凑在一块儿,咧着白牙,朝她笑着。”

突然想到孙立哲写给史铁生书评的一句话:“我非常喜欢的一个东西,是一个人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支真枪。因为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他扣下扳机。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后来他三十岁或者更老,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回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放到《游园惊梦》里,这颗子弹穿越二十年的岁月,让钱夫人瞬间失声了,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蓝田玉了,在这个高楼林立的台北,早就没了她的舞台,她只是经过,悄悄做了场旧梦。也有读者在下面评论说,这是中国高雅传统文化的失声。

第二个要分享的故事叫作《一把青》,可能有不少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由这个短篇改编成同名电视剧非常好看。我也去看了,电视剧补充了很多细节,相较小说本身,的确是更加出彩。小说本身很简短,前半段就是很俗套的高大帅气的飞行员与女学生的故事,令人念念不忘的应该是后半段,郭轸去世了,男人们的战争结束了,女人的才开始,男人的战争很壮烈,课本里总爱写,女人的战争细水长流,一辈子也打不完。

再次见到朱青时,是在台北的仁爱东村,她不再是那个“眉眼间蕴藏着令人见之忘俗的水秀”清纯的女学生。她已经沦落风尘,妖娆的唱着《东山一把青》,如此强烈的反差,这些年朱青究竟经历了什么,白先勇只字未提,唯一没有变的是她特别喜欢空军里的小伙子,她在茫茫的宇宙里固执地寻找一个又一个郭轸的影子,只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伤心难过了,所以小顾死了后,她像没事儿人一样哼着《东山一把青》的调调打着牌。

“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从前的那个朱青或许早就随着郭轸那架出事的飞机,轰地一下便没了,现在朱青只不过是有点知觉的尸体罢了。

第三个要分享的故事叫作《永远的尹雪艳》,可以说整本书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尹雪艳这个人物角色,她的名字就很有意思,你们见过妩媚而艳丽的雪吗?

“尹雪艳着实迷人。但谁也没能道出她真正迷人的地方。尹雪艳从来不爱擦胭抹粉,有时最多在嘴唇上点着些似有似无的蜜丝佛陀;尹雪艳也不爱穿红戴绿,天时炎热,一个夏天,她都浑身银白,净扮的了不得。不错,尹雪艳是有一身雪白的肌肤,细挑的身材,容长的脸蛋儿配着一副俏丽恬静的眉眼子,但是这些都不是尹雪艳出奇的地方。见过尹雪艳的人都这么说,也不知是何道理,无论尹雪艳一举手、一投足,总有一份世人不及的风情。别人伸个腰、蹙一下眉,难看,但是尹雪艳做起来,却又别有一番妩媚了。尹雪艳也不多言、不多语,紧要的场合插上几句苏州腔的上海话,又中听、又熨贴。有些荷包不足的舞客,攀不上叫尹雪艳的台子,但是他们却去百乐门坐坐,观观尹雪艳的风采,听她讲儿句吴依软语,心里也是舒服的。尹雪艳在舞池子里,微仰着头,轻摆着腰,一径是那么不慌不忙的起舞着;即使跳着快狐步,尹雪艳从来也没有失过分寸,仍旧显得那么从容,那么轻盈,像一球随风飘荡的柳絮,脚下没有扎根似的。尹雪艳有她自己的旋律。尹雪艳有她自己的拍子。绝不因外界的迁异,影响到她的均衡。”

她就像是一个幽灵,凌驾于一切之上,让我不禁联想到《鱼王》里的女巫师:“传说女巫师很久以前就在冻土带游荡了。她穿着一身鹿皮做的白翻毛皮大衣,带着一顶白兔皮小帽和白毛蓬松的小手套。有一只长着银角的白鹿,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后面,不时地晃着脑袋把小铃铛摇得叮当作响。”

真的有人可以像幽灵一样活着吗?还是我们活着活着都会变成一个个漂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观的幽灵呢?

关于这本书写作特色的论述,在书的末尾欧阳子老师和余秋雨老师都讲得很好啦!我就不赘述,非常推荐的一本书!

好啦!今天的故事就分享到这里啦!感谢收听,我们下期节目再见!88

开头曲:深深地——郑宜农

03:38:Cavatina——Lex Vandyke

07:20:看淡(电视剧「一把青」片头曲)(翻自 田馥甄)——Qingyuanの鋼琴小屋

11:49:查无此人——陈小霞

14:12:尘封的记忆——蔡琴

片尾曲:我要如何不想他——蔡琴

展开Show Notes
天沢
天沢
2024.9.02
g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