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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妇女研究进行得较早,出现于上世纪60年代末期,而在几乎同步的时间里(60年代末70年代初),美国女性主义学者就对中国妇女的研究产生了兴趣。“女性和媒体”读书会曾经读过的《中国的女性和性相》《记忆的性别》等都算是欧美中国研究学者在特定的中国文化语境中对中国妇女群像的专门研究。
而《闺塾师》这本开创性的著作提出,17世纪江南的识字士绅女性并非是被压迫或沉默的。这些女性在男性主导的儒家体系中创造了丰富的文化和有意义的生活。作者从意识形态、实践和自我认知的缝隙中重建了这部分女性的社会、情感和知识世界。这本书源于对前现代中国女性生活的好奇,提出了一种重新构想中国历史的方法。这种重新构想基于以下前提:通过理解女性的生活,我们可以更好地把握性别关系的动态,获得对中国文化价值观、中国社会运作和历史变迁本质的更全面认识。
高彦颐(Dorothy Y Ko)是美国斯坦福大学国际关系学学士、东亚历史系博士,担任哥伦比亚大学巴纳德学院历史与妇女研究教授。她是中国近代早期的历史学家,以多学科、多维度的研究著称。作为中国近代早期的历史学家,她努力涉足中国近代研究领域;作为一名中国研究学者,她始终将自己定位在女性和性别研究中,并在工作中运用女权主义方法;作为一名历史学家,她跨越了学科界限,涉足文学、视觉和物质文化、科学技术以及时尚、身体和性研究等领域。高彦颐教授的研究方向是古代晚期和近代的中国科技与性别/妇女史,著有《缠足 : “金莲崇拜”盛极而衰的演变》《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以及《砚的社会生活史:清初的匠与士》等。译者李志生系北京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对唐代社会经济史研究卓有成效。
- 高彦颐(Dorothy Y 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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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舒蕙:浙江大学传播学博士,写作者、插画师、艺术家、大学教师。祛魅研究所主理人。致力于视觉文化研究。
吴玉婷:北京策略律师事务所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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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5 杨舒蕙主读部分:何为“内室教诲”?我是怎么看待这本书的?
- 这一次读书会的PPT封面。
- 相关书籍推荐。高彦颐的《闺塾师》《缠足》。
- 相关书籍推荐。高彦颐与王政的《女权主义在中国的翻译历程》,以及高彦颐的《缠足》。
- 相关书籍推荐。白馥兰的《技术与性别》,以及曼素恩的《张门才女》。
- 推荐学术论文《“情欲” 与“礼教”:高彦颐与曼素恩的明清社会性别史研究》,载于《社会科学研究》,2019年第六期。
05:20 抛出本次读书会需要启用的荣格概念:阿尼玛(Anima)和阿尼姆斯(Animus):男性无意识中女性本质的人格化,和女性无意识中的男性本质的人格化。
- 这种心理上的雌雄同体现象反映了一种生物学现实:决定性别的关键因素是相应性别基因的数量。数量较小的性别基因,似乎造就了一种相应的性别性格,这一性格经常保留在无意识中。阿尼玛和阿尼姆斯最典型的人格化显现方式——男人的“非理性情感”与女人的“非理性思想”,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男人心中的“理想女性”与女人心中的“理想男性”。
08:42 推荐《才女之累:李清照及其接受史》,这本书对我启发甚深,也与《闺塾师》的讨论相连。
作者: [美] 艾朗诺
出版社: 上海古籍出版社
副标题: 李清照及其接受史
原作名: The burden of female talent the poet Li Qingzhao and her history in china
出版年: 2017-3
- “《才女之累》是一部关于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研究专著。作者在古今浩繁的相关资料中爬梳抉择,经过严密的分析论证,认为后人对李清照一代才女形象的认知和看待她的立场经历了层累性的改变,几乎所有关于李清照的惯常言论都是经过精心阐释的产物,只有经过传统这-棱镜的折射后,李清照才为正统文化所接受。后人为了强化她的传统形象,在明代结集的李清照的作品中,甚至混杂了后起的拟伪之作。作者将数世纪以来外加于李清照的累赘层层剥离,以重构一个接近本来面貌的李清照的形象,揭橥数世纪以来颇富趣味的李清照接受史。”
19:05 宋金与明清时期女性表达与女性团体的区别。了解这个区分非常重要。这里我也会谈一谈自己的写作感受。
26:03 《才女之累》与《闺塾师》中对“五四”问题的共同讨论。
- “我以为,受害的‘封建’女性形象之所以根深蒂固,在某种程度上是出自一种分析上的混淆,即错误地将标准的规定视为经历过的现实,这种混淆的出现,是因缺乏某种历史性的考察,即从女性自身的视角来考察其所处的世界。我不赞同‘五四’公式并不全因[插图]其不‘真实’,而是‘五四’对传统的批判本身就是一种政治和意识形态建构,与其说是‘传统社会’的本质,它更多告诉我们的是关于20世纪中国现代化的想像蓝图。尽管此真理不无纤毫道理,但受害女性形象势不可当的流行,不但模糊了男、女关系间的动力,也模糊了作为整体的中国社会的运转动力。为了消除这种非历史的偏见和修改女性受害形象,中国妇女历史研究必须对特定的阶段和个别地区予以更多的关注,同时还要高度重视妇女之间的社会、阶层背景差异。最重要的是,妇女历史必须被更深地置于中国整体历史之中。
- 只有运用这种‘双焦点’的历史视角,我们方可逐渐理解无论是‘女性是受害者’这一假设,或与其相对的‘女性是动因’的说法,都不能完全传递出明末清初女性受压和拥有机会的范围。无论是限制还是自由,都清晰地呈现于一群拥有特权、受过教育的女性身上,她们来自帝国晚期最高度城市化的江南地区,她们便是‘闺塾师’。当这个词首次出现在明末清初的中国时,它指的是一个流动的女教师阶层。在本书中,我赋予它的涵义更加笼统和更具象征意义。所有出现在本书中的女性,无论是妻子、女儿或寡妇,都通过她们的作品,互相讲授着各自的人生际遇。通过一代一代对女性文学的传递,一如巡游的塾师,她们超越了闺阁的空间限制,从而经营出一种新的妇女文化和社会空间。尽管这些诗人、塾师、艺术家、作家、读者的生活、想法和环境,不可能为大多数人所分享,但对我们来说,它凸显了即使在儒家体系范围内,女性自我满足和拥有富有意义的生存状态的可能。因此,本书旨在考察这些女性的生活,同时请求她们指引我们进入其栖居的历史时空。”
31:43 我的观点:中国本身被“女性化”,双重的“阴性化”。本次讨论会的核心问题。
- “受害者”的心理与实践问题。
- 对“五四”史观的反驳。
- “三重动态”模式。
- “无父的父权制”“抽象的父亲”
- 为何江南地区出才女
47:27 女性的生活与时间空间。来自我自己的学术论文《遮蔽与掀露:规训中的身体——明清以降中国女性图像变迁》,载于《中国艺术》,2021年第三期。
49:44 《列女传》中齐宿瘤女的故事视觉空间。
57:18 在我看来:男性叙事的局限,正来自于阿尼玛叙事的重大缺陷。因为,直男在讨论女性问题的时候,讨论的是他们自身的焦虑。这是他们的“性别框架”决定的,倒未必是有意为之的结果。
59:33 19世纪广东画家林呱的一幅肖像画描绘了一位母亲抱着她的女儿,女儿的脚在缠足期间受了重伤。
00:00 情教的阴阳面:从小青到《牡丹亭》——《吴吴山三妇合评牡丹亭还魂记》,此作品出版于1694年,它是作为文化制造者而涌现的女性读者兼作者中最登峰造极的事件。
01:02:35 《沙丘》中的“姐妹会”带给我的认知启发。再次开启我对父权制的理解。
01:05:09 《闺塾师》中的重要故事之一:情教的阴阳面——从小青到《牡丹亭》。痴迷的读者:三妇传奇。
- 《吴吴山三妇合评牡丹亭还魂记》,此作品出版于1694年,它是作为文化制造者而涌现的女性读者兼作者中最登峰造极的事件。
- 《牡丹亭》的故事本质而言,是一个阿尼姆斯叙事。
- 柳梦梅是杜丽娘阳性人格的具象化身。
- 何为“写真”?何为“真”?《牡丹亭》可以同时唤起阿尼玛\阿尼姆斯情结。
01:17:14 乙女小说\游戏中的“阿尼姆斯”叙事。当代才女文化的余音。
- “对许多玩家而言,乙游的意义早已超脱恋爱或游戏本身,在真实世界中引起涟漪。‘只相信不实践是遇不到真的爱的。’她始终相信,自己在二次元世界中追求的真善美,那些人性中偏神性的部分,同样也存在于三次元世界中。‘乙游的尽头是爱自己。’这句话在乙女玩家中颇为流行。”摘自乙女游戏的尺度已经这么大了吗
01:21:25 何为女性的主体性?我的看法。
01:25:24 《闺塾师》中的重要故事之二:女性角色的错位与延伸。超越二元。
- 有着八位兄弟的王端淑,生于绍兴府山阴县一个博学家庭。其父王思任是1595年进士)是一位著名的小品随笔作家,他以其深刻的幽默而著称。
- 当1646年清朝军队横行于绍兴时,王思任因年纪过大而未能参加海上的忠明抵抗,但他在门上贴出了“绝不投降”的标语,拒绝接受清朝的剃发令,并退至山中绝食而死。王思任的气节及其忠明的信念,对其女产生了长久影响。
- 总体来看,这些有学问女性的生活,暗示了一种浮现出的职业模式。女性的学问,特别是诗歌,是一个家庭的传统。许多女塾师生于有学问但贫穷的江南家庭,并一直被母亲或祖母教育着。实际上,塾师看起来是为这些女性提供了一条维生之路,她们来自家道中落的上等家庭,这些家庭失意于竞争日趋激烈的科考体系。作为出版过作品的诗人或得到承认的画家,实际上,这些女性在因其声名而获得塾师的工作之前,就已经是职业艺术家了。与儒家视女性为安静和无名的这些限制相反,一个女性的文学名望对其家庭来说,可能是一笔经济财富。
01:30:19 《闺塾师》中的重要故事之三:名妓与名山。柳如是。
- 前几章研究的女性是士大夫之妻、女或亲属。由出生或婚姻,她们分享了身边男性所享有的特权。换言之,通过坚持“三从”,即通过从父、从夫或从子的社会地位,这些女性成为社会精英集团的一分子。她们是最早接受精深教育和得到自我表现机会的女性,也是顺理成章的。
- 本章将聚焦于一个不同的女性群体——名妓和歌女,她们有的像闺秀一样,有着可圈可点的诗歌和艺术造诣,可惜她们有的是不同结局。
- “同样的矛盾性也明显表现在名妓的灵活性上,她跨立于看似不相容的私女性和公男性的世界之间。她既有女性的魅力,也有文人的儒雅,在以男女有别为基础的社会中,很少有其他人享有这种亦男亦女的灵活性。她的女性体格集中由其精心缠过和香气四溢的小脚体现出来,如其对男性艺术的精通和对国家事务的谙熟一样具有吸引力。同样在其个人关系上,名妓居于帝国最具影响的男性社交领域的核心,这些男性包括科举考生、士大夫、文人、富商。她是最具魅力的女性和最具公众性的男性的化身。然而正如她身处以男性为中心的官方亲属体系的边缘一样,这样的一种社会性别模糊状态也得到了宽恕,甚而受到了欢迎,因为它满足了试图于公众和家内责任外寻求调剂的男性的需求。名义上的妻子—艺人界限不仅被找乐儿的男人,也被货币经济所释放出的强大力量侵蚀。
- 上流之妻对风月场传来的歌声的蔑视,实际是这两个领域被突破的一个信号。另一信号则是家内女性对来自风月场时尚潮流的模仿。如,明代上流女性开始使用折扇,而折扇曾属妓女专有,虽然她们并没有放弃传统的团扇。比时尚更具意义的是两个领域女性的个人交往:通过交换诗歌和绘画,上流之妻对名妓以朋相待;妻子邀请歌女到私人别墅参加宴会。我将在下文讨论这些联系的具体事例。
- 我对“女扮男装”的看法——自己饰演自己心中的“阿尼姆斯”,同时满足部分男性的“阿尼玛”范型。
01:39:48 吴玉婷与读部分。
01:45:47 关于“男性凝视”。
01:52:16 “闺塾师” 的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