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2
115“崩溃会在下午四点到来，可以听见，二十七八岁的青春已经交代。”28岁的闰土在一个正午听见这句歌词，瞬间感到一种屈辱与后悔。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生活的真相：28岁前，永远在给别人“交代”，给别人一个答案，等待别人给自己一个分数。
“你喝咖啡喜欢什么口味？”直到心理咨询师问出这个问题，闰土才意识到，人生的近30年，她几乎从未关注过自己的需求。
她说，“我浪费了为自己活的时间，浪费了成为人而非工具的时间。”她感觉自己没有成为任何东西。她是一个半成品。
闰土是我们上一期播客的嘉宾，一名长期关注青少年抑郁症议题的社会记者。稿件背后，她也是一名在青少年时期体会过“躯体化”，并长期接受心理咨询的抑郁症患者。大学毕业典礼当天，“痛苦像阀门一样被拉开”，她的生活在那一刻崩坏。
崩坏在更早的时刻郁结并初现端倪。通过一篇篇稿子的采访和写作，借由抑郁症孩子的疼痛，闰土看见自己曾受过的伤害。她逐渐觉察到崩坏的根源来自青少年时期：家庭内的暴力，“清华北大宿舍”的高压，对社会规则的不适应感。
抑郁是一种对既有规则的拒绝和退出。“什么是恶？如果做人就要选择恶，那我不要做人。如果世界的规则是恃强凌弱，那我选择退出。”
在青春期后漫长的十余年，她失去了自己的叙事。回忆起高中，曾经的生活是一部默片，没有声音，没有对白，没有任何人生可能性的念头。28岁前的人生是持续的“交卷”，人生的下午永远被搁浅在备考的课桌前。
2023年，闰土去大理采访。一个青少年疗愈机构的负责人告诉她：在千禧年前后抑郁的小孩承受了这么多痛苦，是因为ta们要成长为最激进的变革者。
这句话持续震荡着她的心，另一种叙事诞生了。抑郁症不再是“精神病”“越轨者”“危险分子”“局外人”，而是充满力量的“变革者”。这个叙事不再由社会主导群体——无精神疾病者来书写，不再是主流群体压制和指导抑郁症患者的叙事，而是属于每个个体真正的故事。
这是闰土的抑郁史。希望她的故事能给你力量，也希望有相似经历的朋友，在最日常的生活中别忘了问问自己：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
主播：张苹/徐飞飞/罗方丹 出品：TITS UP
添加小助手，加入听友群：Aroom2024
关注公众号「异见房间TITSUP」不错过异见房间的各种资讯信息
shownotes：
- 02:08 一直致力于抑郁症报道的闰土，也找到了关于自己的叙事
- 03:56 大学毕业典礼当天，我控制不住地想跳楼
- 07:23 咨询师问我“你喝咖啡喜欢什么口味？”，我才发现我从未关注过自己的需求
- 12:48 高中身处“清华北大宿舍”，夜里睁眼到两点，直到听见室友学习完收桌子的啪嗒声
- 14:48 状元说：“北大就是这样考出来的，在被窝里你都要奋斗”，听完我只觉得无力
- 18:53 落榜之后家里没有人安慰我，考上后办了一周盛大的升学宴：我只是父母的工具吗？
- 25:53 两个蛋糕带来的顿悟时刻： 一直以来不理解的事，原来咨询师也不理解。我们有必要理解加害者吗？
- 31:18 我绕不出的一个抑郁源头：人的本质就是恶吗？如果做人就要选择恶，我不想做人。如果世界的规则是恃强凌弱，那我选择退出。
- 37:01 暴力带来的是失控感：我的身体都不能由自己控制，而是由别人支配的。自虐者自白：不只你可以伤害我，我也能伤害我自己
- 39:28 我去厨房拿了一把刀，终于第一次抑制住父亲伤人的本能
- 40:33 抑郁的本质是一种拒绝，不愿服从恶的规则、不愿摒弃善良、伤害别人的人，往往抑郁。
- 51:48 “崩溃会在下午四点到来，可以听见，二十七八岁的青春已经交代。”一句歌词让我瞬间破防，感觉屈辱、后悔：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给别人交代。我浪费了为自己活的时间，浪费了成为人而非工具的时间。乐队现场炸裂了，原来这是大家的共同体验。
- 53:50 初中休学脱轨的孩子被认为“浪费了时间”，而没有脱轨的孩子临近30岁，才发现“青春已经交代”。为何没脱轨的时间，反而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 55:58 老师告诉我：千禧年前后抑郁的孩子，承受痛苦，是因为ta们要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激烈变革者
- 61:43 20世纪70年代初，抑郁症患者的抗争和黑人、妇女、同性恋者的抗争浪潮一起，确切推动了社会变革
- 63:56 白人、男人、异性恋、“精神正常者”……主导群体诋毁和压制那些不符合ta们建构的社会规范的群体，并贴上“越轨者”“危险分子”的标签，这是恶毒的霸权与污名。
- 64:48 很多没确诊的人干的事更异常：凭什么我是精神病，你就不是精神病？
- 67:21 抑郁症从不只与个人相关：重塑社会联结，以建构一个可以滋养人的社会
本期提到的书影音及报道
报道
《少年抑郁症：躲在房间的孩子，敲不开门的父母》
《孩子确珍抑郁后，一个母亲想做些改变》
《百万抑郁症青少年，困在家中》盛梦露
《父亲烧死母亲后，他成为家族「叛徒」》魏荣欢
书籍
《诉说忧伤：抑郁症的社会学分析》戴维•A•卡普
电影
《抓娃娃》
音乐
片头曲《Everything Will Flow》Brett Anderson
片尾曲《Lost for Words》Pink Floyd
插曲
《Dong Dong Dong》（电影《涉过愤怒的海》片尾曲）Joyside/周昭妍
《北方来信》孤独的利里
这些话也将震荡我很久，多么铿锵又令人心碎：
“伤害是借由他人的疼痛看到的，我想那时候我也很疼吧。”
“恶是什么？……如果做人就要选择恶，那么我不想做人。如果世界的规则是以强凌弱，那我选择退出。”
“我浪费了成为一个人而非一个工具的时间。我没有成为任何东西。我是一个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