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医疗关怀丨死亡教育,生命如何“顺其自然”?从照护到安宁疗护

4.6 医疗关怀丨死亡教育,生命如何“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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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从照护到安宁疗护》音频课,我是北京清华长庚医院疼痛科主任,安宁疗护团队负责人路桂军。这一节我们来聊聊死亡教育以及生命与告别。

生命的“顺其自然”

一个人生病以后走到终末期,他的感受和常规的感受有很大区别,这是一个妈妈在生命尽头时,她的姑娘在照顾她时写的一段话,这个妈妈现在已经去世了,她的姑娘这样写,“病中的妈妈说的顺其自然和我理解的顺其自然其实并不完全相同,我理解她不愿亲朋好友探望的意愿,但我仍然放任她与这个事件的联结,在一次次探视中缓慢地断开手,生命对于她来说,在逐渐走向和解,很多个夜晚,我听到她翻身,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只是皱眉摆摆手叫我不要说话,后来我就坐在黑暗中,只是听着不再询问,但我分明感觉到她在向内收缩,消耗着所剩不多的生命。但是每次我和爸爸换班,离开前跟她说再见,她都会挣扎着竖起大拇哥,再后来她的眼睛很少睁开,医务人员也在尽力维护她的安顺和整洁,妈妈安静地走了,妈妈,谢谢你给我的安慰和鼓励”。

所以,生命尽头没有谁经历过,每一个人都是高度个体化的,其实每一个人走到生命尽头都迫切地想知道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从“他死”到“你死”到“我死”

我觉得做安宁疗护的每一个医护人员,首先要清晰你对死亡怎么理解,我在我们团队中不断地核实过我们团队的人,你认为什么是死亡?如果这个医生认为死亡是遗憾的话,他在工作中会不自觉地总是问患者还有什么未完心愿,因为看到了遗憾,他呈现的就是遗憾;如果他认为死亡恐怖的话,他会经常问病人你怕不怕那个时刻,他会更加关注患者有没有死亡恐惧和死亡焦虑,但是如果这个患者看到了生命最后的死亡是神圣的话,他肯定会问,到最神圣的时刻,你希望环境怎么样,谁在,放什么音乐,所以说,你所认为死亡什么样一定会影射到患者身上。

我经常引导我们的团队成员对死亡做更多的思考。比如,我曾尝试做一次生命的高峰论坛,因为死亡话题更多是在第三层谈论——他死,你我之间很少谈生死,我要习惯性争个你死我活,反正我就不会死,没有想到自己死会面临什么样的场景,你就很难真正想到患者临终前在考虑什么。

48岁这年,路桂军给自己办了一场“葬礼”

我做的那次死亡的高峰论坛是以我自己为个案,把死亡话题从“他死”到“你死”,再到“我死”。我的朋友来参加,对于他来说是他的朋友死了,是“你死”,对于我来说,我自己在生命尽头其实写了4段文字,我到底是谁,这4段文字是这样写的,也是个人的意义。

第一个(角色)我是一个医生,第二个(角色)我是一个学生,第三个(角色)我是生活中的我,第四个(角色)我就是我,我谁也不是,我就是我自己,这4段话其实是当时我对生死考虑的一个呈现,这样想了以后,可能我会引导患者,他也会这样想,比如说我这4段话这样写的:

第一个(角色),我是一个医生,我是路桂军,路医生就是我,很欣慰,我志趣和志向合一,白衣安身救人、立命,一切皆因热爱,我关注临终关怀二十一年,陪伴万余生命播于安宁,见证了生命,也见证了爱。

第二个角色学生路桂军:我是路桂军,我是学生路桂军,幼年奶奶带大,奶奶出身大家,遗风尚存,偏好看戏,耳濡目染,所以我自己也渴望属于自己的舞台,我因喜欢长襟之垂的从容,最终穿上了白大衣。

(第三个角色)生活中的路桂军:我是路桂军,一个生活中的路桂军,一个感性的人娶了个理性的媳妇,生了一对灵性的儿女,我很爱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我的父母一生爱喝小米粥,我的爱人爱吃炖排骨,我的小弟虽然是个胖子,但是却偏爱吃素。我是路桂军,仅仅是路桂军而已,昨天我才知道我是狮子座,他们说狮子座的人自信得有点儿自大,星座都是假的,我的性格怎么可能像模板一样稳定,就拿烟酒来说,我不喝酒也不抽烟,但是一喝酒就想抽烟,啥酒都喝,上头就行,啥烟都抽,冒烟儿就行。

这就是我自己面临自己一个葬礼告别的时候,从几个角度分析我是谁,所以说我们希望我们医疗从业者,首先有自我反思生死的能力,你才可能由己及人深入到死亡事件中把这件事做好。

死亡是一件神圣的事

其实对于生死教育这件事来说,患者教给了我很多,在生命尽头的患者才是最好的老师,他们经历了各种痛苦之后,很多都放下了,而我还生活在滚滚洪流中,我还没有放下,他们的段位比我高得多得多。

比如说死亡是件神圣的事,它并不是完全不能沟通,不是所有人都有信仰,但是所有人都对爱充满了信靠和仰望。有一个50多岁患者问我,他说路大夫,我现在心里很紧张,前途渺茫,黑洞洞一片不知道将面临什么,很恐惧,很无助也很害怕,我就问他,“你害怕de 是另一个世界?”“是,完全无知”,我就问他“另一个世界有你亲人吗?”他说“姐姐在美国”,我说“比美国还远的另一个世界”,他瞬间明白了,他说“妈妈10年前去世了,爸爸也在6年前去世了”“假如说,我有某种能力现在去通知你的爸爸和妈妈,你要过去找他了,你想一想你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表情?”他当时在床上斜靠着枕头吗,那种惶恐的表情瞬间放松了,甚至有点轻微地嘴角上扬,他说“我妈妈肯定特别高兴,因为我们家兄弟姐妹三个,他最喜欢跟我在一起,10年没见了,终于要见到了,而且我也不再痛苦了”,这就是我们的引导,死亡是神圣的。

追问加餐丨安宁疗护,让死亡变得更可知

路桂军医生:
中国的死亡教育其实我觉得是要开拓的问题,死亡教育几乎是个荒漠,我们所有人都忌讳谈生死,我们最常见的聊天内容突然谁说和死有关,“呸呸呸”生怕沾染晦气了,但是死亡教育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把死亡话题开放,只有开放死亡话题之后,你才能降低习得性对死亡的恐惧。当死亡真的来临的时候,少一份惶恐,多一份理性。

编辑:
所以您觉得做安宁疗护的话,其实会让这种死亡变得更加的可知,而不是未知。

路桂军医生:
对。

编辑:
这个问题有点大,从您的角度来说,就是现在安宁疗护在中国推进它的一个比较大的困难是什么?

路桂军医生:
我觉得安宁疗护在中国目前推动最大的困难是死亡话题进一步开放,死亡话题谈都不能谈,说都不能说,你根本没有做的空间,有些人死到临头还在回避死亡,他就没有接触的空间,首先要开放正视,然后真正做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好的,这就是这一单元的全部内容,感谢大家收听,如果您对安宁疗护话题感兴趣的话,欢迎持续关注,感谢您的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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