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 正月老农话家常
今年正月十三到村里出门,专门眊了眊生生家爹。才走到半院里,居舍絮门帘一打老汉家早迎出来了:「嗬呀,听见街门儿响,从玻璃上瞅见进来块人,是你呀。快,快进居舍暖和暖和。咱们这是狗儿吃麸子——概不见面哈?」 「来就来罢么还提溜担上这些做甚?你说腰?唉,椎间盘突出!一辈子受的挣下的!把他的,就人家说的『甚也不突出,就椎间盘突出;闲常话少?还爱在前列腺(县)上发炎(言);身个儿不大,血压、血糖、血脂都高,嗬呀,一赶一圪溜!俺二生敢没叫我做手术?我不!谁知道动着曷一根筋咧,到时候医院里一推六二五,倒运的还是自家,烂化到炕上等谁侍候你的咧?儿一家女一家都忙忙儿地,不想教俺孩儿们做难,不是这道理?你说?再一块我也不想住那医院,这不是俺亲家三妹子年时住院,人家只顾儿问农村医保还是职工医保咧?她是退休工人。赶出院的时候一看单子还瞪眼咧,尽是虚开的药和针,结算下来钱儿能比实际的多三成之一。这地下算下来个人吃小亏,吃大亏的还不是国家?公家套国家的钱儿咧么!城隍庙里舞砖头——鬼捣鬼咧。」 「该着用孩儿们还得用咧,养儿不就是防老?」我说。 「话倒是这地说的。来,喝水;吃上根儿烟,好烟,芙蓉王,俺生生给买的,赖?!我忌啦,呲喉气短咳嗽的。哎,老寿星骑过狗来啦——有福没鹿(禄)啦!早些年吃烟八分钱的、一毛六的,甚便宜吃甚,那俩根儿『阻嘴棍儿』要紧的多咧,到这阵儿有好烟啦,不能吃啦!有爨子没盖盖,有盖盖没爨子的事情多咧!这不是你说养儿防老?假若还我就养下俺二生一块,离上这来远,你说我倚靠谁咧?咹?!你也不用替我操心,实际上将来难活的就数你咧、俺生生咧这一茬茬人,还不知道你信不信咧。」 「没寻了个儿伴儿?」我问。 「嗨!这阵儿的人现实的多咧,你说经由过个儿?人家有人家的儿女,咱有咱的,肯定各家牵记各家的,日儿长了不行,不愁闹意见。咱也七十大几啦,成天瘚气马趴地,图了块甚?没病揽得害伤寒咧?嘿嘿,这不是上头村里三秃,六十四、五啦成天就圪踅个儿媳妇子,说没个儿女人陪伴黑间连觉也睡不着。要不喽你就正儿八经经由上块,忲忲气气正式办上个儿证儿,不是?不!和瓮底村根兔儿妈就『各糊』上,说下一月他给人家一千伍,吃喝搅闹都是他买。那女人也精,今儿来了给你洗涮做饭住上一黑间,当下收你伍十,现刻现过。递明没钱儿?没钱儿人家倒回了人家行啦。儿女们咧嫌他贴补不上还时常问要零花钱儿,以前要孩儿们还没多有少给俩块咧,后来见他爹执不了『灾害』,也抠掐住不给啦。逼得圪节三秃这儿照门,那儿卸货,跌下空儿还要拾硬纸片子变俩钱儿,二鬼(生殖器隐语)把大鬼害得蹑乱帽缨子啦,哈哈哈……,安然寻的不自在,出的那洋相。咱这阵儿天每坐到街上夏天撵荫凉,冬天晒阳阳。都是同年隔岁的老圪叉们,也能道讗到一搭里。村里年轻的人家差不多都进了城啦,为了孩儿们上学么,村里学校里一个孩儿们罢有咧,鬼舔膫子——光油地。有日儿我说不用出的啦,有些儿青辣角角几根萝卜腌 上些儿咸菜吧。半前晌都上门打瞭来了,还当我『归位』(死的隐语)啦,哈哈。咱们村里就这般儿好,有个儿照应。不像大城市里住楼的,有的住的对门子也不来走,见面圪点下得脑算热情的咧。」 「你咧?还在内蒙咧?今年还去咧?哦,去喽神木啦。年时内蒙的疫情不相干吧?咱们村里不要紧,曹先生一家开的一包包中药,有四、五味味,教熬的喝,喝三茬。闲常教人们荷上醋往热鏊子上烹,说避邪气咧。曹先生?老汉家今年八十五啦,身子还精采。咱村里年时先是把二狗子家爹扳倒,老汉九十四啦,熟到的瓜啦。也就那年纪吃不住磕踫了。连响器也没啦,雇不下么。这二年村里老下人连抬材的人也寻不下,就车拉咧。那一程子灵车也成了缺货儿了,放了五天,狗狗、二狗子弟兄俩开了辆三轮儿把他爹就那地埋了。不赖,咱们村草里上年纪的人们遇闰年闰月瞎好八赖总割支寿器咧,城里听说棺材还卖得脱桩儿了咧。腊月十几儿把圪节六羊儿丈人本荣也殁啦,说肺也白啦。球毛鬼胎一辈子,又舍不得花钱儿又怕人家看不好还怕死,生尽自家把自家折割煞。人就这的,除了自家害自家能害杀,旁人害不杀。唉!也就是,说圪节封,封得水泄不通;说圪节放,尿尿不把——大撒手啦,可栽倒不少人。俺生生们小区里年时冬里有块38的,年轻轻儿地说圪节殁就殁喽,可惜啦。」 「说起这来你说说阴阳茶家们不是瞎鬼闹?年时可有放了七八天、十来天的,有的阴阳先生一天俩家赶场场咧。正常不是五天、七天?要了紧不是然凑?以前战场上殁了的不是一块俩块,谁给过七七数数烧『百日儿、周年』咧?谁给选好风水的坟地咧?着了急连骨殖也寻不见,且来人家后辈儿孙倒赖!没听说过朱元璋家妈爹死了是凤凰点穴、知府打墓、龙王爷爷培埋?那都是造下的。一场瘟疫算给精明些儿的人破除了迷信啦。迷信迷信,不能不信,也不能都信。还敢都破了?法律和迷信两来的吧。人,总得有个儿怕趋趋咧,要不了这阵儿的人甚的瞎掰事也更敢放开手做了。」 「火人?没看见我墙墙上挂的『莫生气』?人活到世上就一台戏!你能活的才能天天儿看这世上的『戏』咧,不是?再难也得活的!俺孙子给我打电话……,生生厮儿么,上大学,今年夏天就毕业啦。说爷爷,工作咧不好寻,还不胜躺平咧!咱解不下甚圪节躺平,闹了半天是大趴下呀?!你说说这阵儿的孩儿们,吃不下荤咬不下素,高不成是低不就。一圪星儿制也不受,脓咍咍地。活成人么,还能一锨就捾出眼井儿来?我说孩儿,爷爷就像你这想法咁,还能活成人?咱活不成强人活成个儿凡人,可不敢活成倯人!遇上事情不敢小试,先下软蛋,一辈子也没出息!都是双眼单鼻子燕儿窝朝后,人家是人咱也是人,怎么他就行咱就不行咧?!球势得还噔噔嚓咧!躺平?100块人90块大趴下正好活了剩下的那10块,连这账也算不过来?大学生!把俺孙子在电话上拼了一气。要我说?这阵儿就这股子电视、电影儿把孩儿们害啦!一演出来雕眉画眼,扎刮打扮,开的好小车,下的大饭铺,住的单门独院楼。一天起来就你爱我、我爱你,也不知道人家们那靠甚来钱儿。年青孩儿们不想这些呀,还当他们一出社会也和人家们地,把孩儿们都调引坏啦。老人们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蠢的,一圪星儿也没说错那可是。满地的金子还得你 猫下腰拾咧,喝西北风也得你张开口等的刮咧呀。这阵儿的孩儿们高低耐不上那性儿!真是我就日了那海怪啦!」 「不用笑!这要解放前这茬茬年青人能上了战场?愁也要愁死咧!哼!」 「你说地?还种的咧,就那几亩。耕一亩45,镟一亩35,种一亩45。一袋种籽六、七十,收咧?一亩七、八十不是钱?收了以后还得再耕一回,化肥咧?不上些儿?要了紧还得打药剂。浇就更不敢探啦,有六、七年没浇啦,背兴鬼连生家爹管水那阵儿埋的管子,为了打屄头、吃二毛用的都是质量不好的,这漏那儿漏,水出了管子和涎水一样,进了地里根本不走,水费是按钟头儿收,前年铁马儿使了圪节胆大浇了一水,结果均下一亩地二百。咱村里旱地一亩玉䵚黍打上六七百斤,一斤卖上一块二,你算算除刨尽落有几个咧?这一季儿的庄稼咧呀。农民要指靠地里能饿得嘴巴骨朝了天!这就成龙了还凑合,听说又要种药材咧,人家滑套。旁人说跟上种吧?一块是怕赔了,二一块是等不行呀,远志得二三年才能得上倚济咧。因此上就死把牢捉种玉䵚黍吧。」 「反正村里是死蔫塌倒地,大小村合并你听说来吧?一合并四林就没权了,也不管事啦,大队办公室几间窑也快塌的了,谁管咧?谁管谁出钱儿。村里老的们了不赖,这几年农村上年纪的有俩养老钱,一年算下来小一千大几。听说今年医保要涨到九百几咧?反正我看是养老医保这一手捯到那一手里,咱一辈子吃苦受累惯了,两头儿能落下一头儿就行,你说不是?人就得看开些儿活咧,往宽处想,往远处看,甚事情也要较真儿能把你瘚死!」 「哎呀!这到12点半啦,来我馏上俩盅盅、馏上几馍馍,做上些儿熬菜,在我行吃吧。」 我说:「不啦,人家俺二佬佬说等饭的么,我得上上头吃的咧。」 「你这孩儿是,在我这儿还作假咧?尝尝我做下的熬菜是甚味气。年时刚入冬,我做了一回,一茬茬老圪叉们吃了圪节『舔槽儿光』还拍嘴咧,哈哈,都说好吃。在的吧,现成茶饭么,费事咧敢?」 老头儿经由,我一再推辞。 「不在的了这吧,你等等……」随霎工夫他给俺荷出两瓶瓶咸菜来。 「没啦好的,这一瓶瓶是腌下的萝卜咸菜;这一瓶瓶是辣荚荚茄子腌下的,灵味的多咧。你荷上尝尝。」 「谢谢哈!」。 「唉,笼床儿上抠戳戳——待客(刻)气咧,再有甚咧。路上慢些儿,有空儿长短来哈,我就爱和你道讗讗。」 街门儿外,风地里老汉家一手扶住街门儿,一手朝我摆,得脑和腰一直扎挣得往起展……
- 8. 汾阳方言的融合性
我写东西总不顾那些死规矩,人就笑话是「利巴头」。利巴头不剗汾阳说,全国各地尤其是华北地带的山东,在解放前把字号里的猴伙计唤作「小力本儿」。利巴子、利巴头都是指刚入行、道行浅、不熟悉业务的人。这利巴俩字的来源有人考据是出自满语。有些词有时候流传得就走了样儿啦,比如形容人讨厌、软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乃人乃圪节「song人」。有人就写成「怂」或者是「㞞」,「怂」是三声,指鼓动、教唆人做事,汾阳话叫调(挑)唆;这块「㞞」字本义是惊恐,第二块意思是方言阖里精液的俗称。其实前两字都错啦,应当是「倯」,指「形小可憎、愚蠢、懒惰之人」,汾阳话阖里还代表软弱的意思。说人软弱、愚蠢叫「倯打宝」。根据《扬子·方言》、《玉篇》这些书记载,这块倯字在陕西、甘肃、北京等地骂人叫「㮪倯」。「倯」是骂人的话,可是相对于咱们以前的理解还是比较文明一圪星儿,不显得那来下流。有「倯人」就有「vu teu」人。汾阳话把不说理、胡搅蛮缠、没理犟三分的人叫「vu teu不说理」、「vu teu答对」。据我瞎「扒掐」哈,这「vu teu」有俩词。一块是「於菟」,就是老虎,湖北那地方把老虎叫「於菟」。先说头一块吧,站到虎角度上吃人难道要讲理和你?站到人角度上,你敢和老虎讲理?问题是老虎也解(hai4)不开你的道理呀?!由于湖北和汾阳的地理位置太远,这一个词暂且存疑吧。一块是「无图」,无所图。汾阳人问有些无理取闹、不关注结果的人说:你乃是图了块甚啦咧?!对不起!闹的人没有目标,没有具体目的,就为了反对而反对,图红火。和这样的人你能说下块结果?没把你带到茄子地里算你祖上有德!因此,究竟是「於菟」还是「无图」还希望看见我这篇文章的仁人君子发表意见,咱们共同进步么!古代虎叫大虫,狼虫虎豹是为四凶兽。虫,在汾阳话阖里可不是单指昆虫。说「虫豸」,豸音转成蚁音,汾阳话说 chong ii。说狼虫虎豹。这「虫」真有实物,长的像驴,属于食腐动物,也攻击活物包括人。1975年有人在河南王屋山发现了「虫」的尸首,认不的。打电话给北京动物园,下来人还拍了照像,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虫」。汾阳方言我觉察也有多地方的融合,有的词汇其他地方这阵儿也用。汾阳话骂孩儿们淘气说「猴杂卜拉子」,指猴厮们;上海话也说「小巴辣子」,特指「小孩儿,没经验的毛头小子,小人物」,后来我看视频发音和咱汾阳一模一样;新疆维吾尔语「巴郎子」也是指「小男孩儿」而言。这汾阳、上海、新疆仨地方隔的几千公里,谁影响了谁究竟是?有待细法研究。说起影响来,前几天看《辽史·国语解》有块词叫「乃捏咿唲」,释义是「正月朔旦」就正月初一的意思,念将来和咱汾阳家说的「冬日儿、年日儿」的「年日儿」差不多。敢是咱汾阳话阖里还有辽国话的成份?金人把釜(锅)叫「阇毋」是不是和咱汾阳把做饭的地方叫「shi wu」「shi gu」有关联?汾阳话形容代人受过叫「顶花盆儿得脑」、「顶骨儿货」、「顶骨儿」,正字是「顶缸」。说是明朝洪武年,长江南京段的坝常塌,管坝的人知道是扬子鳄筑窝掏塌了,扬子鳄当时叫「猪婆龙」,管事的人上报不敢说是猪婆龙,因为「猪」、「朱」同音,怕犯了朱元璋的忌讳,就说是「癞头鼋」作怪。癞头鼋又叫「斑鳖儿」,体型大,名字「鼋」和元朝的元同音,朱元璋下令「闹它」!管河务的人和雇下的渔民荷上钩子钓住啦,可是怎也拽不上来,为甚咧?斑鳖体型大,长来下有1米多,俩前蹄往沙子阖里一插,借上劲儿,岸上的人就拖拽不动。有人出点子,说把瓮敲了底子,套住钓绳儿溜下的,鳖儿眼前一黑,肯定用前蹄顾拦瓮,顾不上插沙子,没借劲儿的了,往上拽就容易啦。果不如然给钓上来啦,以后坝还塌不塌不知道,反正留下句谚语,叫「猪婆龙为殃,癞头鼋顶缸」,那是真的顶缸咧呀!这就是顶缸的来源。对于博大精深的汾阳方言咱这也是瞎说八道,还需要更多的汾阳人参与进来,为咱汾阳的方言尽份儿努力,添砖添瓦,众人搂柴火焰高么。今儿就聊到这儿吧,刚「阳康」喽,人家说得静养咧,咱就按规矩来吧。
- 7. 汾阳话「烧界根儿」的来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回咱们来个短的吧,胶多了不粘,话多了不甜么。好多人都知道,汾阳话软或者是汾阳人性情软。软有两块意思,一是说话的语气不冲,柔和;二是说出来话的意思含蓄,不是直来直去。包括骂人的话也是,例如:形容人能吃不能干,说那圪节「腾草房货」,隐喻人是牲灵,而且还是不能出力耕地的牲灵。骂人游手好闲,说那人是文昌爷爷的骡子,后半句不说了。这是句歇后语,后半句是「自在畜牲」。也不知道是怎想下的。实际上文昌爷爷的坐骑不是骡子,是叫「特」咧,长得像骡子,可是蹄子和牛一样,整个四不像,传说是龙和驴杂交下的,这特别、特殊等词汇概就从这儿来的。 明朝时候汾阳有两座王府,有汾州府衙,有汾阳县衙,到清朝也有府衙、县衙,这种建置闹得底层老百姓不敢胡说八道,谁知道祸从口出遇上甚人咧?长期以往就形成了汾阳底层老百姓说话、办事有婉转、含而不露的特性。周边县份也就认为汾阳人是「软难斗儿」。个人认为汾阳人的脾性尤其是城内周边和封建时代的北京人有相似之处,是地域环境造成的。 大约摸在我十八九岁时候吧,听一块老人说过汾阳土话曷里「烧界根儿」的来历。可惜当时没多过脑子,记忆也是「翳翳昏昏」地。时间长了就忘了,说不将来了。剗知道「烧界根儿」是指人言谈举止不稳重的意思,汾阳人说那人是「烧不到」或含蓄些儿说「那人短俩火锹儿炭的咧」! 以后问过好多人,可是他们的解释对不上号儿,和我原来听下的不一样,和丧葬礼仪也不挨边儿。 前一程子后晌散步,偶尔和几块老汉家道讗,问起「烧界根儿」的来历,嘿!人家一块老汉家一说,立马就和我三十年前听下的合上啦。 「烧界根儿」是甚咧?和旧日烧瓮有关联。听我慢慢地说哈。 旧日瓷窑上烧瓮,先用泥捏整个瓮的三分之一,就底下一层,捏好后在底底下单另做三、四块泥丁丁;等这三分一基本干了再捏的接中段,中段干了再捏上头。为甚这地做咧?瓮大泥湿,一下捏起怕立不住。 捏好晾干就上釉子,釉子就黄土、水澥成稀糊糊笤帚刷到毛胚里外。入窑要烧的时候为了节省地点采用大瓮套小瓮的办法烧,就是把小瓮座到大瓮底下的泥丁丁上。 那泥丁丁叫「界疙瘩儿」,这东西不上釉子,为了在烧的过程中两瓮「确」不杀。瓮烧成后口边、挨地的地方是本色,其余地方黑丹地。「界疙瘩儿」敲了,手懒的大师傅留的。 这「界疙瘩儿」烧不成也烧不到,没用。因此后来人们把那种艳乍、夸夸其谈的人就唤成「烧界疙瘩儿」慢慢地又演变成「烧界根儿」。不见老辈人说那艳乍、过日子铺张浪费、烧烫得活不下的人「张相公儿,李相公儿,侍候不下这俩烧界根儿」? 给读者闲说了下这块汾阳俗语词汇的来历,各位还满意?假如有不一样的解释咱们一起讨论。 其实这话还应当再往实来考证一下,我沉不住气儿,急连毛火地就发上来,也是圪节「烧界根儿」吧,哈哈哈。
- 6. 杂说年节
按我看咱汾阳人的年从一过冬开始就支预上了,换成文雅的词儿叫「吹响了过年的号角」。冬至是汾阳人注重的一块节,比如俗话说「冬一日,年一日,老骡老马歇一日」、「新冬旧年瞎腊八」,认为「冬」这一块节比较要紧。 按《易经》八卦的十二辟卦,每一卦代表一个月,阴历十月里是坤卦,六爻纯阴;到十一月卦有变化了,物极必反,从最底下阴爻变阳爻,坤卦就成了「地雷复」卦,代表十一月,以后每月一变,腊月二阳,正月三阳,不见人过年写对子额脑儿(横批)有「三阳开泰」?就这意思!按传统文化天人合一的思想,冬至节正好在十一月,冬至一阳生,中医养生的方法凑这个空儿,扶阳补正、固本培元,有人说「冬至进补,春起打虎」么,补补吧。药补不如食补,羊肉、角儿就这天搬上老百姓的餐桌儿。也有说过冬吃角儿是怕冻了耳朵,是张仲景发明的,我觉察是南方人的习俗。 腊月初一是吃炒货的日子,汾阳家叫「咬炒」、「吃迸迸」,老人们说叫「咬灾」咧! 腊月初八吃粥,这在咱们方言平台上也说过(详见 为甚汾阳话腊八粥唤下「zhuer」咧?)。粥儿用软黄米、红枣儿熬成,旧日有加麦子的,有个儿咬头,随上物质生活的丰富有加葡萄干、花生的,随人口味,和八宝粥一样了。以前腊八吃不完剩下的粥儿鏊子上少淋些儿油,一焙,又一味,铲起来的「圪巴儿」孩儿们抢咧!粥儿还是炭火上做下的好吃! 腊八城周围还有一乡俗,吃豆腐,说:腊八不吃豆腐,阎王爷过来绡住。我怀疑是早些年卖豆腐的促銷手段。腊八这一天早晨吃粥儿,晌午吃「chu菜」饺子,「chu菜」指素馅儿,chu 这个字暂没考证出来。 过了腊八就挨上二十三了。民间说「二十三,打发灶马爷爷上了天」。腊月二十三黑间火火前供献一碟碟饧瓜儿(详见 腊月二十三汾阳街上卖的「饧 si 瓜儿」是怎做下的咧?),三柱香,一枝红蜡,香烬了把灶马爷爷像揭下来烧了。腊月里赶集上会再「请」新像,就侯宝林相声曷里说的,没钱儿还「请」不将来咧,等腊月三十,接神再贴上新的。 灶马外地人叫灶王,汾阳家说「灶马」最接近本源,据人考证哈,「灶马」就蟑螂,也有叫「小强」的,拟人化叫「灶马爷爷」!就和孔丘教授编的《诗经》阖里「硕鼠」实际上是蝲蛄一道理。 送上神走了,二十四就开始扫天刮地清理卫生了。汾阳话叫「扫舍」(详见 【汾阳话正字】- 舍),旮支旮旯里积攒了一年的搕�(音恶色,意垃圾,详见 【汾阳话正字】 正月初五扫搕� ),六七十至八十年代扫舍把旧画儿先剥下来,旧画儿不敢倒了,揩涮揩涮给孩儿们新书砌皮儿。住窑的还好说圪榄上绑笤帚扫了就没事了,住瓦房的除了扫干净「仰尘」,烂了处还得旧报纸糊住,讲究家用大白粉澥成糊糊,雕抺雕抺,好看!扫完舍,居舍、家具四下里摆湿布子揩抹干净,一天下来「使焦」得腰疼、腿疼、胳膊疼。 二十五人说磨豆腐,都是从豆腐坊买或粜咧。二十四扫完舍大小人的衣裳不用摆涮?遇上懒鬼男人游出摆进,水也不想担,女人就「娘娘祖宗恶吼」——居舍的活计就老子一人的?!男人蔫脑地「卜来」(「摆」的分音词形式,详见 解读汾阳方言中的分音词现象)上桶担走了。也有忙的烧饼儿的,正月里支应门户少不了,能舍的放油的家,饼儿焙出来「润塌」地,舍不的下家看见「白惨惨」地,俩饼儿对住一嗑,「喀啷喀啷」地,响得。 二十六,有三、六、九的集会,赶紧置买猪羊肉,豆腐用黄豆在本村能粜,豆芽早在送饭罐罐里生上了,一天一换水。买画儿,墙墙上贴的画儿要紧,农村人八仙过海、老寿星、胖娃娃抲鲤鱼这是常见的;孩儿们的炮仗更是不能少的。 二十七,笊下豆芽洗了脚。为甚这地说咧?旧社会妇女缠脚,一年到头也洗不了几回。没见鲁迅先生说人写的文章不好,说「懒婆娘的裹脚布,又长又臭」?这豆芽是绿豆生成的,本身绿豆有败火的作用,笊罢豆芽儿的水又是热的,两家一结合,既清凉败火,又舒筋活血,还节省了水,这是「三全其美」呀,旧时候老婆家们指教孩儿们节约用水吓唬「水债难还」么。 二十八,黑的白的蒸下俩笸箩。白的是敬神敬祖先的「顺莲花、圆莲花、转转馍馍、柿子馍馍、桂花馍馍」,枣儿是塔配;黑的就是黑面「卷儿」,解放前老百姓舍不得老吃好面,蒸些黑面卷儿夹垫的吃。「黑面卷儿」是多年前做《羽钟说事》栏目说到过春节时,郭世科老先生告我的。也有说:二十八,生的熟的做下两笸箩的。 二十九,做下肉,打下酒。民间顺口溜说:二十九,提溜上「凉袜儿(音 凉板儿,老年间土布袜子)打烧酒,你们说我的凉板儿臭,倒上烧酒也不漏」。家家户户馏盅盅,早四十年前无非是糟肉、虾酱羊肉,炸丸子、馏焖子、做豆豆菜;有条件的闹副猪羊下水,干货压成「十香」,稀的冻成「糊腊」。预备大年下自家吃,正月里待客人。 三十儿,对子贴到街门儿。到快晌午的家家门上贴对子,有文化的写的雅些儿,没文化的甚至上联是「大年初一把门开」,下联「斗大元宝滚进来」,反正都是好话,讲究下家花红纸、双福字(门左右)也有;居舍墙上新买下的画也贴上了,四个角里按的新「摁钉儿」(图钉),人靠衣装马靠鞍,扫罢舍空啷啷居舍墙上就靠画填咧,立马就有眉眼了,窗子外头旧窗子有新糊的「窗花子」(窗纸印年画),有贴的铰下的红「窗花」,居舍里外也「活色」了;一阵饭香飘将来,不是一家是一村,羊尾子油在热鳌子上的味,家家儿吃火烧,胡萝卜羊肉馅子,叫「翻身火烧」,寓意过了年要比今年好。汾阳人年节下吃三回火烧,翻身、祭星、盖瓮,这是头一回。 晌午吃了饭刷刮办了,浑家儿能插下手的捏角儿(详见 【汾阳话正字】- 你今天包「角子」了吗?),当妈的凑人不瞅偷得「角儿」阖里包上一分的「团团钱儿」,大年初一日谁吃见谁有福。 解放前,三十日天一黑,主家把刻的「天地君亲师」的天地爷爷牌位子放供桌上摆到当院,香蜡支预好,居舍婆娘们也在财神、家神前头把要供献的馍馍摆好;外头可院地下撒的铰下的芝麻圪节节,人踩上的「圪啵圪啵」地,外地家叫「踩岁」也叫「踩祟」。汾阳人把人生过程中遇上的坎坷叫「圪节儿」,把「圪节儿」踩到脚板底,还踩出响声儿,这来年还有甚「圪节儿」咧?还有甚「圪节儿」克服不了咧?! 门前黑炭磊的「旺火」,有的按形状说「塔塔火」,塔寓意节节高,万不说「塔火」,不吉利!上头搭几根柏枝柏叶,满街满巷的柏香味,是年的味,也有说驱瘟避邪的意思,柏叶也是药材么。孩儿们手里把的「滴滴金(花炮一种)」,脖子上挂的「长命锁儿」跑出趏进......一到子时接神,二响炮、鞭炮、滴滴金、院里居舍香蜡一齐点着,炮响、香烟、烬纸的火、旺火,人们的笑......热闹,太热闹了,这才是过年咧!不用笑话迷信,没有这个「绎义」(汾阳话,点缀的意思)有意思?比如禁止放炮仗,这年有意思?据专家们说鞭炮产生的硝烟和硫化物还能驱疫气咧!不知道谁研究的哈,说一声春雷顶40吨化肥,众人放炮又能产生怎样的驱疫效应无形中给庄稼地里添多少硝铵咧?有时侯不能老说污染! 访问过不少老人,汾阳人一般不吃年夜饭,黑夜五间酒肉吃上「闷腾肚涨」地,于养生不利,大部分是「垫铺」口;年夜饭也有吃的,少! 初一,早晨起来拜节。小的给大的,少的给老的磕头鞠躬拜年。像我们七〇后,大年初一日早晨起来先翻枕头,底下有压岁钱咧,有绿色儿两毛的、有紫色儿伍毛的,万一大人赏心给块红一块的,那简直是搬不倒儿坐轿儿——高兴得活摇咧。穿扮上新衣裳、新袜子,蹬上俺娘娘给做的松紧口儿条绒布鞋,前进帽儿是标配,汾阳土话叫「挨逼头帽儿」,概是黑白电影阖里特务们常戴吧!火脖脖里把炮仗装上,一毛二一包,100响,挨挨住拆下来,怕潮,到时候放不响,早一日焙到火脖脖里。也有「瞎捻」不响的,有法儿,掰开,用好的捻子夹住,把的香头子点着,「嗞——啪」,大小俩响,不浪费,孩儿们叫「飞机架大炮」!三群群五伙伙耍,好日子,孩儿们没生气打架的。 耍不长时间,笼床里的香气勾逗的街上在不住了,饭时都回的了。 汾阳过年早晨饭隆重,冷菜有粉丝豆芽、豆豆菜、大米焖子、十香肉、粉皮、羊肉糊腊醋调的,热菜有糟肉、虾酱羊肉、溜丸子、猪肉套粉、虾豆腐......这些,八十年代初鲜菜少。等角儿一上来「焦烧烫火」吃上俩就下炕,「再吃上俩呀!」大人们嗔。孩儿们早在门道里等下,急记耍咧。 以前过年西乡里早晨主是角儿,晌午是熬菜馍馍。 蹑闹上不觉察,一天就过的了。新鞋也「舛」得脚怪生疼,早些儿歇歇脚。 初二城里、周边村里是拜望丈人的日子,十里乡谈不一般,也有地方是正月初六眊丈人的。 初三不出门,汾阳乡俗说「祖先过年」咧,是祭拜祖先的日子。 初四才开始出门,先去舅舅家门上,「先生、舅舅、老房东」,按规矩来是这。 初五把过年这几天澥嚓下的搕�扫的倒到粪区上,倒的时候簸箕箕里搕�上插柱香,倒了一后放一炮仗。民间叫「送穷姑姑」咧,口里还念颂:穷姑姑走,富姑姑来。 初六,一般商家选的是今日开门,寓意「六六大顺」,老以前是买卖字号这一天是请人的日子,开门正日子是正月十二。 初七饮食讲究吃「展腰糕」、「展腰面」,和「翻身火烧」对应,显示平民百姓对生活的美好愿望! 初八祭北斗七星,民间传说犯太岁的属相要「铺灯」祭星,灯用面捏成瓜瓜,棉花条当捻子,点豆油,放到盘里,有摆成北斗七星形的、有摆「顺」、「吉」字形的,民间说接运咧,这活动在黑间进行。晌午吃火烧,叫「祭星火烧」,这是从腊月三十开始的第二回。 初九相传是玉皇大帝的生日,道教庙宇和信徒们祭拜的多。初九这天民间饮食吃剔羹(详见再论「剔 jia」的本字),旧农业社会,鼠害多,吃剔羹说剔咕儿(老鼠)尾巴咧。 初十供献石头农具,比如硙、碾、碌碡这些,当天不能动用这些农具,叫「石不动」。晌午吃抿羹儿,民间说「抿咕儿(老鼠)窝」咧。初九、初十的民俗除了和农业有关,饮食也符合健康理念,成天肉山酒海吃上也不好消化,改善一下。也有一说,旧日家家日子也不是那来富裕,过年准备的东西不是太丰富,夹垫上家常便饭,留过好的待客人,也有可能。 正月十一、十二旧传不喝稀粥,怕害噎疾。不喝稀粥吃甚我没考证过,有说喝油茶咧。 正月十三妇女们不动针线,怕犯小人。说「初三十三二十三,操心小人瞎拾翻」,家庭主妇能少做一样活计。 十四、十五、十六,这就开始闹红活了。十四上灯,十五最热闹,十六收尾。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汾阳城那红活真是好的多咧,各村的秧歌,厂矿里的彩车,尤其是汾酒厂的最好,省汾运公司的威风锣鼓,橡胶厂的锣鼓各有千秋,龙灯、狮子、高跷、旱船、背棍、大头娃娃、筛推车儿的,二轻局院里、剧院里的灯展,工人俱乐部的猜谜语活动,文化馆里孩儿们耍的游戏......满大街人山人海,至这会儿想起来好得多咧!孩儿们买的「耍家式儿」是「琉璃圪嘣儿」,玻璃做下的,薄璃璃地,一吹,声音「圪嘣儿圪嘣儿」地,有技巧咧,吹不好「嗙」地烂了,人编排说「琉璃圪嘣儿,只耍一阵儿,捣烂圪嘣儿,气煞小孩儿」,烂不了的过了节挂到墙上看稀罕。 正月二十是小添仓,晌午吃角儿,叫捞元宝咧,户里用面捏「添仓布袋袋」包的枣馅子,水瓮上供献「仓官爷爷」。 二十五叫老添仓,嫁了的女们回娘家,晌午吃「盖瓮火烧」,把「小添仓」添下的有个收挽,盖好收好。这就是过节的第三回火烧。 到阴历二月初一吃了「对月角儿」,二月二吃煎饼,叫扯龙皮咧,意思是经由龙王爷地里需要雨水啦,开始动弹吧。但有一样,居舍有属龙的不吃煎饼。 到二月初,汾阳人的年这才算过完,又进入平凡有序的生活。
- 5. 汾阳的武林
上期写的鞋,其中有靳屯文元老拳师的个秩事。有朋友说「写写汾阳的武术么」。实际上我早有想法,可是机缘不合,资料不全,咱又忙得不在居舍,一直闲不下整理。远在外乡,手头又没啦资料,那就凭上记忆写,跟着感觉走吧。万一有疏漏的地方希望读者海涵;有不确当的地方还望行家指出来,以便共同研究,促我进步。 说到武术人们第一印象就是江湖。江湖是仗剑天涯、铁血金刀、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其实你错了。也不是你错了,是给武侠小说家们骗啦。真正的江湖充满艰辛、血泪、劳碌、坑骗和黑暗、死亡。这是旧中国江湖总体的真相。 旧中国江湖分八门儿,叫「巾、批、彩、掛、评、团、调、柳」(所谓五花八门的「八门」即此——编者按),武术属于「掛子门」,掛子门分「明掛子」和「暗掛子」,暗掛子专练飞檐走壁溜门撬锁夜行功夫,燕子李三和他徒弟国民党特务「赛狸猫」靳云鹏就属于暗掛子。单另有一套器械,比如说迷魂香、亮子、飞抓飞镖、二尺刀等,拳术打法也和明掛子不一样;明掛子又分「支、拉、戳、点」四行,「支掛子」又叫支杆子是指护院拳师,又叫坐明堂的;「拉杆子」是保镖的,普通镖师叫趟子手;「戳杆子」是设场子教徒的,国术馆武术馆是民国才有了的,民国之前农村叫拳房,城市叫场子;「点杆子」是当街卖艺的,捎的卖狗皮膏药大力丸,又叫「挑汉的」或「挑汉将」,和八门里的「批门」不分。所有明掛子这些不管教徒还是卖艺都分「腥活」和「尖活」,腥活就是红火热闹花哨的东西,比如翻跟头、开砖石、银枪刺喉、嘴头子功夫等;尖活是真功夫,能出手致人伤残的技击手法。所以旧日江湖有句话叫「腥加尖,吃遍天」。 真正走江湖辛苦的算保镖行。镖行规矩大,比如说冬天,镖师一上镖路就不洗脸了,为甚咧?人平常皮肤出油咧,一路上风吹日晒受冷冻,能起个保护作用,要天每洗脸那赶保镖回来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镖师得会自己理发,会缝补衣裳鞋袜,会接骨看病抓药,路过州府拜码头,遇上劫镖的会应酬。 电影电视上演的镖师遇强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杀的尸血横流,那纯粹是胡诌咧。老话说「杀人三千,自损八百」。开镖局是商业行为,目的是赚钱,不是好勇斗狠打擂台。即便你杀退人家,你这一方的伤亡不是损失?下来能不惊动官府?上下打点不费银子?所以能和解尽量不动手,有的还处成朋友,逢年过节送些儿礼,以求人财平安。真正动过手的江湖传闻是祁县戴家镖局。河北沧州是拳窝子,旧日镖车插的三角狼牙镖旗走州过府喊镖咧:「唯武威扬,合吾!」。起个提神壮气,警示贼匪,自我宣传的广告作用。到沧州不行了,你小看我沧州没能人咧,好几个镖局的镖头镖师和当地人动手败了,输了拳的条件就是放倒镖旗,悄悄儿地你过的就对了。这就慢慢地形成块规矩,叫「镖不喊沧州」。轮到戴家,对方多少好手不行,所以在清代唯有戴家和戴氏再传弟子太谷车毅斋的镖车可以镖喊沧州。 保镖路上呀,除了招架强人出没还得和方方面面打交道,还得操心自家生灾害病。四处留神是步步小心,才能风雨半年江湖路,「合吾」一声平安回。走江湖确实不容易呀!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也有江湖人士独特的交流语言。外行叫「黑话」,江湖人叫「春典」,帮会里叫「海底」。比如,说外行人叫「空子」,官员叫「翅子」,衙役捕快叫「鹰爪孙」,脸叫「盘儿」,疤脸叫「梅花盘儿」,老女人叫「苍果儿」,妓女叫「库果儿」,眼叫「招子」,兵器阖里刀叫「青子」,棍叫「条子」,枪叫「苗子」,吃饭叫「安根」,喝酒叫「抿山」,喝茶叫「啃牙淋儿」,翻墙进院叫「骑马儿」,上房偷盗叫「蹬高笼儿」,剃头叫「扫苗儿」,天阴叫「擦棚」,下雨叫「摆金」,下雪叫「摆银」,快撤上走叫「扯乎」,狗叫「皮桶子」,鸡叫「尖嘴子」。 方位上来说咧是「东侧,西切,南阳,北密」这是方位上。丐帮穷家门儿把孩儿们弄残废叫「采生折割」等等。汾阳话阖里说被人气的不行或给人家欺负了,说快给「折割」煞的了,就这意思。旧社会出师时师父才教你这些,学会记清才是混江湖的本事之一。因此说「能给一锭金,不传一口春」,旧日江湖对春典看的很重。像我这是一知半解乱说,在真正江湖人眼里就个「牛皮灯笼」或者是「半开眼」,这也是江湖话。 拜师也有规矩,拜师要有帖,帖子上写明拜师人姓甚名谁,拜谁为师,有谁证明。供桌后头是历代祖师家牌位子或画像,桌上供的是鲜花鲜果酒肉,正中太师椅上坐的师父,有专主持拜师仪式的本门或同行。先拜祖师,后拜本师,三跪九嗑头,然后头顶拜师帖,给师父献茶,师父喝茶收帖,由本门儿尊长口授门规戒条。拜师以后咧,三节两寿看师父去。三节是端午、中秋、春节,两寿是师父师娘的生日。 这是说了江湖掛子行的冰山一角,还有「风、麻、雁、雀」四大骗术门,丐帮穷家门儿和小绺(汾阳话叫小李)的燕子门还不在其内,要摆开写太多。还是说武术吧。 汾阳的拳术最早能追到清代康熙年间,有个续宗和尚,是傅山的儿子傅眉的武术师父,续宗是南京人,明朝的武官,明朝灭亡后就削发为僧,流落到汾阳。傅山写这《观续宗禅师打拳歌》的时候,续宗已经七十了。至于续宗是甚的些拳术名称,没啦流传下来,现在也不可考据。这是山西武术名家张希贵先生写的《傅山拳法》阖里记载的。 汾阳的武术大致分长拳、形意、太极、八卦。长拳有好几支,一是民国时候道士蔡泰熙传下来的,蔡的师父是崔士贵,江湖上叫「玉清真人」。两根眉毛是断的。相传崔士贵的师父教他棍术的时候失手敲到左眉毛上,打开一绽。他哭咧,说难看。那家师父随手又一棍把右眉毛也打断了,说这下两厢一样了,这就好看了。闹的崔士贵哭笑不得。 至于崔士贵的师父是谁,没传下来。崔士贵有徒弟四人,泰极,泰熙,泰乔,泰文,都是青龙沟庙上的道士。泰极和泰乔不闻其名,泰文是兽医,解放后曾在靳屯一带行医。 泰熙咧,是从青龙沟庙上到了城里城隍庙成了住持,传下来的拳术有十二路谭腿、擒拿等艺术,他的这绝招儿是「钻刀山」和「墙上挂画」,由于身子小巧灵活,江湖人称蔡石猴儿。蔡泰熙俗家名字叫个蔡永胜,汾阳城西石家庄人。 东关火神庙上的和尚叫郑演丰,也有说邓演丰的,能舞动一百二十斤重的关刀,人把撵场的碌碌快速滚动,他能趁这劲儿俩手平地抄起搬平,力气非凡。武术界说「拳不打力」,演丰和尚在力气上占一第。后来犯了花案,身陷监牢。听说最后是乍了监逃亡了,不知所踪。 有北关里蔡丕祥和退隐镖师赵金标传下来的一枝子,具体情况不详,因此不敢乱说。 还有一支就是南关的曹根生,本人身怀拳艺,开的砖瓦窑,经济条件好,人也仗义,有孟尝之风,凡南来北往的江湖朋友结交的也多。来了招待的吃了喝了住了临走再给带上盘缠路费,可有一样:或拳或器械得传下两手。因此南关的拳术广博,长拳形意八卦都有。 解放前阳城有河北人唐吉庆传授长拳,唐本人身法好,功底厚,套路多。据传是旧军队上的人,不在军队上了就造了假票子,东窗事发就隐到汾阳以教拳为生。东路家庄人郝思泽也是旧军队上下来的,擒拿法是一绝。 东营街武廷义师承南垣寨王家护院镖师文水人张珍,张珍咧江湖号是称赛活猴儿,是文水保过皇镖的左家徒弟,所以东营里的武家和文水孝子渠的左家是有武学渊源的。武廷义的侄儿武绍午现在九十多了,身子还精采。 肖家庄的李春贵小名四桃儿,学的是形意。师父是太谷武玉山,江湖绰号是叫「金丹瘤」。旧日有种毒品叫金丹,按现在说呀,那就个毒贩子,又吸又贩。李春贵为了学艺把一宅子院一群羊都变卖的养活了师父。不过学下的确实是打法不少。 汾阳武术界都知道李春贵出手狠辣,不留情面。五十年代相跟的汾阳武术界人士在省里参加罢比赛回汾阳,临近县份的某位成名人物特邀李春贵李永柱两位拳师到他家坐坐,李春贵和李永柱是结拜弟兄。住了一黑间第二天早起,某人和李永柱老师傅在外间盘手咧,李永柱给对方留面子一直是控制住不发力,李春贵在里间里炕楞上吃烟咧,看的不耐烦了,出来说「来来来,永柱你起开,半天弄不下个解水」。李春贵搭手,一个跨步钻拳打的对方扛上门扇跌到当街。那家不服寻到汾阳,刀枪剑棍拳…一门儿也不行。最后心服口服,李春贵教了套绵掌回去了。 西河堡李永柱,这是幼承家学,人家老子是河北雄县大枪刘德宽的徒弟,有系统六合门的传承咧。李永柱本人身材魁梧,又可小儿练功,那功马是一流的。民国年间横行汾孝一带的贼匪董老二就是老汉活捉了。解放后老拳师务农为主,无论是谁上门求教总是认真指点,不嫌厌烦。汾阳武术界说起老汉家来都挑大拇指,那是汾阳武术界大佬级别的人物。 东雷家堡雷振友,是天津樊贵的徒弟。樊贵的父亲樊永庆是太谷车毅斋的徒弟。雷振友属于车派形意的再传弟子。 八翻手又叫「岳氏连拳」,也叫「勾腿盘旋法」,是汾阳孝臣村人王新午(1901—1964)先生传给他外甥子梁春华,这才在本汾阳散枝开叶的。王新午在北京求学的时候,拜了四个师父,对太极拳、八翻手研究确有心得,并且四处手证,功力非凡。后来回山西创办国术促进会。抗战期间曾经担任偏关协理县长一职,召集三晋好武人士组织晋西北抗日武林纵队。后来遭到阎锡山当局猜忌,那家就辞职到了西安,以行医为生。 王新午建国以后任西安市医学界多种职务,以及国家武术赛裁判,医武双绝,江湖人称「圣手书生」。咱们那电影《武当》中南山道长的扮演者马振邦,那就是他的学生。王新午著有《王新午医案》《太极拳阐宗》《太极拳散手》这些书。 (编者:更多关于汾阳人王新午前辈的事迹,详见《穿越时空的一代宗师 | 王新午》一文) 梁春华是王新午的外甥子又是徒弟,汾阳史家堡人。门人称呼「梁老师」,不唤「师父」,因为行二武术界喚梁二爷。对八翻手、太极拳有所改革,更具技击实用性。本人动手能力强,好实战,也罕逢对手。以养蜂儿为业,所以跑的地方不少,动过手的人也不少。 蔡琅亭是汾阳城西石家庄人,和道士蔡泰熙是本家儿。年轻的时候去上海经商,随上这杨班候弟子田兆麟学杨式太极拳,是杨氏的直系传人。在汾阳有杨丽生承接衣钵。 靳屯文元是阳城唐吉庆的徒弟,以硬架金钢八式闻名,本人更是以硬功见长,传说文元家捣炭不用斧子,文元用圪督子就锤成一堆了。抗战时候协助我军锄奸,文革的时候遭迫害,搞外调的人曾经说过: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老头手上竞有二十四条人命,都是汉奸王八蛋,其中孝义家那汉奸绰号是「揩抹绢子」的家伙就老头儿揩抹了的。文元和梁春花是连襟。老汉家老后运不好,去逝后棺材都是徒弟郭殿荣给置办下的。 还有就是古庄村的高斌,手舞两个八十斤的石锁,在晋中农运会上获的「石锁大王」的称号。 民国到建国初期汾阳地面上拳师不少,尚武之风可见一斑。限于篇幅咧,这还有不少没写进来的人物,留待以后再写吧。 近几十年来汾阳形意拳以太谷车、宋两家的传人为多。车派以汾酒厂为基地,是车毅斋先生高足刘俭传李德宏一支,胡中秋师父是代表人物。这一支子咧是内外兼修,练合求柔,积柔成刚,入手有理法,进步有证明,是最接近戴家原传的拳法。 在城里宋氏的一支以武振淇师父为代表,以丹田抖绝劲为明显特征,由内逼外,以《内功四经》为修习依据。 啰啰嗦嗦写了一大堆,我也看得乱咧。说句实话咧,其他门派拳法了不敢评论人家,单说形意拳。 实际上形意没拳,有的是把,修的是活桩。点到为止吧,不能多说。说多了精明人追住问咧,咱是二把刀,师父也不教多说;懵懂人还想抬杠咧,不置那闲气的。 旧日讲究穷文富武。学武是有钱下家儿做的活计;吃了上顿没下顿,练不了几下肚里咕咕地饿的,能行?又有人说传统武术不如散打,那是练习时间和训练強度跟不上,满足了这几个条件照样行。说老派人物厉害,人家一天练多少钟头咧,虎头少保天下第一手孙禄堂的女儿孙剑云说他父亲和他二哥一天练六到八个钟头咧,功夫能不长进?现代社会谁能下这工夫,除了专业运动员。 因为传统的东西打法太残忍,所以早年间拳师之间不敢轻易动手,即便动手也得大致了解对方的根底。武侠书里说两句话不对就动手,那是写书的人不知道轻重。清末民初太谷车毅斋的徒弟「长胜将军」李复祯,手底下打伤致残不百十号好手。倒不是他本人就想打坏人,而是一但动开手就不敢留手呀,稍一大意躺下的就自家,或许这一躺就与世长辞,要不了就重伤,这辈子不用说练武?做重活计也费劲儿。建国后法制健全,民间私下比武也禁绝了,这就造成好多打法失传、拳术呀,就剩下套路演法了,行话叫「基本都是腥活了」,跌扑、旋子、二起脚,满场子飞。也是传统拳法的失真和遭人垢病的地方。 旧的武人一般都低调,不张扬。写到低调呀,说说一个传说吧。大约摸是在这一九四八到四九年左右吧,汾阳来了个马戏团,那时候叫「跑马卖解」的,团里有俩块「烧介格儿」,一个外号叫菜包子,一个叫草上飞。来了这汾阳呀立起这三根接住的旗杆,有三四丈高,挂的狼牙旗写的他们马戏团的字号。演了两天收益还不赖,这就烧不到劲儿来了。第三天半前晌菜包子就放出话来了,说「本地如有高人朋友和他切磋硬功也行,和草上飞比轻功行」。结果没人朝理。一天过的啦,第四天早上说收拾上走吧,喏!杆子上的旗不见了,放倒杆一看不是风刮上走了,拴旗的这绳子刀口齐式式地。走不成了,这和字号里给人家把招牌摘上走了一样,丢的不是旗,丢的是脸呀!这就敲锣鼓聚人,春典叫「圆粘子」咧,说下情话陪不是,目的就是要回旗来。汾阳家当人家还演一天呢,围下一哨人看,不想先是旗丢了,这事才传开。又等了两天也没寻回来,灰溜溜地走了。这事汾阳武术界也不知道是谁割的,至这阵儿是谜。这是练长拳的吴克俭师傅早以前告罢我来。通这件事看民间确实有高人,也体现出汾阳家的风格:「软难斗儿」,哈哈。 好啦,这篇写的长,差不多收挽吧。武林轶事不能多说,怕招惹闲话。拳师刬介绍了民国时有影响的人物和我的两位形意拳师父,其余的咱以后有时间再写不迟。就这罢,放下笔「扯乎」吧。
- 4. 汾阳俗语联文
上回出来答谢了下各位乡亲朋友,小编给弄了个点赞打赏的功能,说众人搂柴火焰高,就当个儿稿费了。你是不知道咧,和读书人说钱呀,比和贞节烈妇说脱裤也难为情。碍于情面,咱当时也溢溢涊涊就应承了,就当个儿游戏咧。谁成想当天冯汝耀老师给发了个88块的,哎呀,激动的你还圪擞咧。后来给冯老师退了80,都朋友前辈,人家实给也咱不能实要么。头头点点咧是个儿游戏,太多了你说要的是个节甚咧?凭你的甚要那股子咧?哈叭狗撵狼——凭你的跑咧凭你的咬咧。不是?真的是老母猪打架——凭脸子拽咧? 真心感谢冯老师,同时谢谢各位朋友乡亲的热情支持,你们太抬举我啦。 小编私信我说,「老王啊,还有没啦个儿东西例,有喽拿来咱们再发出的么」。咱咧不好意思拒绝一下把话说煞,说「你看咱这平台是研究方言的,尽的发文学小说性的也不合适,来我有时间了写上个儿汾阳俗话、歇后语类的东西,也和你这平台主题配套」。人家年轻人脑子反映快立马说「好!等的咧哈,你肯定能写出来」! 甚叫就窝打兔咧?这就是。从那一日开始我就算成了磨道里的驴啦,脑子和身子就没歇的空儿。又要上班又要思谋这可写甚咧,还怕工作上出错儿。就这还有回几么乎儿给人家弄错。也不知道是桥塌啦也不知道是驴瞎啦,反正是马倒连鞍坐,歪膪一齐来。好在这儿的老板对咱一百成儿,要遇上二下旁人,那可是叫化子丢了讨吃棍——净受了狗的气啦。不过这事情也不能老出,一俩回人家担待咧,回数多了能行?那就鸹鸹呦揣到搂肚儿里——败兴鸟儿不离身啦。教咱是领导也不行,若要公道么打一颠倒,不是? 记得以前看过本书,叫《何典》,是本儿用江浙一带方言写的小说,神神鬼鬼地,描写的那吃耍龌龊得你能怀疑开人生,书阖里有些话咱纯粹是酒盅儿里搐面糊——解不开(点击阅读→汾阳话正字「解/澥 hai」)呀。这借鉴人家的手法也没想啦。 脑子里想咧,纸上也记咧。结果撮摞下一堆俗语歇后语,我傻了眼啦,黑字白旮旯,腿腿都朝下。这股子俗语歇后语可怎往一搭里捏确咧?应承下的事情行话这叫文债咧,要办不成,这可就上茅子不取纸——兑下一㞘子俩屁眼饥荒啦(点击阅读→汾阳话正字「㞘」)。愁得我呀,七天八夜九后晌的那睡不着。 说请教朋友郭捣蛋吧?又怕和他网上闺蜜「戈壁红柳泉」出去旅游的。「戈壁红柳泉」咧长的桃精柳怪地,说话咧妖魔古怪地,和捣蛋那丑眉八怪、山猫野怪的样儿倒也般配的惊人捣怪地。说他们是闺蜜那可是杏熬倭瓜——配对颜色啦,哈哈……开个儿玩笑哈,「戈壁红柳泉」你不知不怪啊,这也怨你,和捣蛋当闺蜜你太恶腥啦。跟上好邻家,又坐上席又戴花,跟上赖邻家,又挨逼头又扛枷,你看损捣蛋俩句把你也捎上啦。这也是抬轿踩狗屎——赶对脚步啦。��� 我离家千里,在这太懆气啦,只能网上取上损友捣蛋开开心,哎呀,想想也美咧。 实际上谁想在外头咧?汾阳人,看不见建昌塔就哭的恓惶煞。做买卖吧?不是那料,商场如战场,城隍庙里舞砖头——鬼捣鬼咧。你一斤面捏一个鬼,那家一斤面捏十块鬼。你的鬼大,人家的鬼多;干老本行吧,今年环保查的严,汾阳的洗煤行业给折腾的叠拍的叠拍,卷刃的卷刃,鬼舔瘤子——光油地。我出来人还当出京走外做了阔事啦,实际上还是化验,工资比本地高些儿。 好出门儿不如歹在家,这话说旧已啦。 这不是今年三月份去了宁夏,仨老板朋财合股的厂子。仨人都黑驴白㞘子——迸样的多咧。大股东趏的成天不在;二股东拿上进原煤的钱五花儿六花儿逗咧,城隍爷爷买马的钱敢花了;三股东咧没啦大讨债的钱粮倒有二讨债的排场,成天酒壶壶肉盄盄;工人们咧都是股子腾草房儿货,那可是说起吃饭往前直窜,说起做活能死不活呀。这不是化验室短甚缺甚和采购说,那家是和你花麻麻调嘴嘴反正是圪节没钱儿。 一月头上啦,我说这地点这老板们不是大庙儿里的神像,做甚的钱儿有咧唯有办正事没钱儿。一搭里出的老张还说不行和大股东坐坐合拍合拍。我说快算了吧,那更是甩手掌柜,文昌爷爷家的骡子——自在畜生,根本就不管事么。咱回吧,回的重敲锣鼓另开张吧。 不赖,我们的工资都结挽了,别上钱一溜黄尘就回来。 四月份到了神木这儿。不到半月听说宁夏那个厂子停啦,满共开了一多月。我说「好好配好好,胖脑配草包」,看看那仨老板,不是暮牛神地就白眉神地,捣烂也做不成一块,像那老板一泼尿能捏得晾俩茅墙儿,根本不是干事业的人么。买卖做成生意啦,掌柜的熬成伙计啦。企业效益是骑马坐轿打悠千,跟上他们还昏咧。 这儿的老板不赖,人体面,遇事商商量量地,工资能按时能打得卡上,情有意有红火油地。人家对咱不赖,咱也安分守己正经做,俩好并一好,暂有其他做的也不敢应承,怎也得把今年打且下来。兀地他要对咱不好散,那就另一个话说了,不是? 在外头咱能守住自家的本份。比划说酒,咱也爱喝。这不是在外头?戒了。酒坏君子水坏道么。喝的少了咧不解馋,多喝上咧你说见来说些甚张量话了,深啦浅啦,执掌不住自家八只手掴不到耳朵里的话也说出来了,叫人家外人低看你一眼。丢的不刬你的人,丢的也是咱汾阳家的人,叫人家说怎么你些汾阳家是股子这人咧。因此在外头是滴酒不沾。 以前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到了外地更能觉察出来,腊月二十九,甚的狗日的有。有圪节老汉子七老八十啦,长的瓯眉凹眼、锅瘤打蛋地,走开咧拐七遛八、摇耧筛糠地拄的根棍子,背的根烂尼龙袋子,在我们宿舍前舞明大亮尖怪怪地吼煞:「烫圪蛋,谁烫圪蛋!」咱不知道那是甚,问人才知道算是毒品的一种,有鹅蛋大小,叫块安纳钾,毒性小。吃的时候取上个儿纸卷成桶桶含到口里,一手把住那颗圪蛋,一手用烧红的铁丝一烫,烟出来了,赶紧衔上那个节纸桶桶凑上吸。我问这事没人管?人家说看那年纪谁管咧,万一在阖里叠拍了连寿器也省下买了那家。前一程子那老鬼听说给荷儿起啦,人犯王法身无主,人家公家还管你年纪大小咧? 有一年子冬天在外头,一到黑间喽外路家那股灰骨殖们不是喝酒就丢色儿,得啷啷得啷啷,响到成更半夜。咱是一概也不参与,下班吃了饭歇歇扳倒㞘子就睡觉。咱汾阳家有个儿鬼看了人家们俩回,觉察他会啦,手发挠人的呀心心自谋想耍的。之前我就告他,我说你可不能耍,人家们要贴扎住捉哄你一人,你可要吃家伙咧。「嗯嗯嗯,我不耍」。应承的花般般地,背住我偷的耍咧。 头一日黑间一进宿舍门子,和张飞㧯回枪来地兴奋的:「哥!今儿赢了三十!」我说告你说不用耍不用耍,你是高低解不下好赖话?!「就这一半回,再不耍了」。第二天又悄悄迷生地耍的了。反正那俩天这家伙是敲上吃劲鼓儿了,成天口里唱歌乱弹地,零食儿买的百花九样。经由我吃咧,我说我不爱吃那些。 有天早晨起来见那家伙朝天睡的床上,眼咧瞪的鸹子地,问话也不作声。后来才知道人家把身上零钱回家的路费没啦领的工资,阖里的厚毛衣,连外头的新羽绒服也输了。你说那阵儿十冬腊月,宿舍里暖气咧那是没唤的唤成暖气啦,有圪星儿悠悠气,居舍凉潲的连猴儿也拴不住。 把他好好攒点了一气,说你这人捏住不支,放开不依,告了多少回就不听?!他坐到那儿凄呱呱地。看见又害恓惶,把我换洗的毛衣拿出来给那家穿上。咱这身品,他穿上宽袍大袖风抖漏地,没法儿,凑和穿吧。 你看这赌害人咧不?你谋人家利钱,人家还谋你的本钱咧。不是有句老话咧?外财不富命穷人。生下孔丘命,不用犟扎挣。说这话有人肯定害失笑咧。孔子就孔丘么,死了历朝历代封的这王那圣;活的时候命好?到处蹑蹋,自家还说自家是丧家之犬。咱汾阳不知道甚时候把人家丘字说成儿化音,这地一来寒碜的呀,哎呀没法儿说啦。 还有一年在外头是怎咧,有块工人做活倒是也利索,可就爱在头儿们名下显摆,人前头的帽花花地。其他人咧都见不得这路路浮上水的,老话说勾子腿走遍天下,直脖头寸步难行。你们讨厌?可是头儿们爱见人家呀。时间一长人家也觉察自家是黄豆芽儿炒豆腐——金勾勾挂上玉牌牌啦,和咱汾阳家说话还挒叉咧。我告咱汾阳家说咱不用和他蹬鼻子上口,先看的,人凶不了三年,狗咬不了百天,有那势利给他先抖吧。那人不是咱汾阳家。 不到俩月,这货出了事啦。人家和本地做饭的圪节婆娘圪捣上了,在宿舍里叫人家老汉相跟的俩后生当场捉住,把裤也没收了,打了圪节败兴,宿舍里砸成水海。经了厂里的领导应承下解决,人家三天俩后晌就寻来了,这下可狗屙到蓝炭上——打擦不干净啦。后来协商私了,把他一月的工资给了人家,他咧给打发上走了。 过后想咧么,这概是人家俩口子捏好的套子,还能敲铛铛就遇上点戏的?他狗的还不知道咧,气得嗨嗨地,临走对咱汾阳家说是「俺还当是作风问题咧,这归根结底还是绕到这经济上了呀」。出的那洋相,笑的咱汾阳家的人呀…… 因此上出了外头「黄、赌、毒」万不敢沾,口稳手勤些儿,天底下曷地儿不敢去咧? 写到这儿很可能有乡亲们问「你不是写汾阳俗语么,怎么倒烦圪瘩说股子这咧」。那是你大意了,都在上头字里嵌的咧,细拍咂的吧��。所有列的词汇在咱汾阳方言里是九牛一毛,真的是九牛一毛! 或许有朋友说「既凡写这股子么,再写写吧」。不敢啦。篮篮编起把沿沿扭住就对啦,澎摊的多了不行,锣鼓长了没好戏。 普通话推行是大势所趋,民间方言也应留住他的独特魅力。我这篇搜逼捏怪写出来的东西也不能叫文章,算文字联词游戏吧。朋友们可不敢拌羹吃了掐圪瘩的面,还说拌羹不体面哈,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乡情们也不能看红火热闹,得到方言正字栏看看咱天每说的话写成字应当是个儿甚样。比划说羽钟写的东西那垃圾,汾阳话说「nge saq」音,「nge saq」俩字怎写咧?到「正字栏」看的么。 假如这一平台是弘扬民间文化的一服补药,我写的东西就姜片片、黄蔫枣儿,起个引子的作用,咱知道自家是蚊子尿尿——肚里没多少水水。东西出来有说好的,有说赖的,正常,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么,好咧赖咧凑和着看吧。用曾国藩的首诗说就是: 左列鼎铭右谤书, 人间随处有乘除。 低头一拜屠羊说, 万事浮云过太虚。
- 3. 推头的记忆
前几天寻出把推子来,闲得没做的就发到朋友圈,说这俩天腰疼咧,还当是睡姿不对,朝天睡,脊背疼;爬下睡,肚里疼。翻起褥子一看,褥子底压的把古董——推子。其实这是我逗笑咧,还没膪到那地步咧。 指头儿一接触推子,那种凉生生地的感觉,电镀过的滑,把人的思想一下就滑到一九七几年了,七几年咧嚯?七三年七四年吧?我生在七三年,七四年买的应该是。 据俺妈说那阵儿几块钱儿咧一把推子。俺娘娘老婆家手比较巧,做孩儿们的衣裳连量身子带裁铰,还能踩缝纫机往住做;买下推子又学的推头,老婆家一辈子刚骨志气,不愿意为孩儿们理发的事央人。 记得猴时候推头偶尔夹一下头发,我可小儿娇气,哭得杀猪宰羊地。俺娘娘有办法,掏出圪瘩『甜甜』来,剥了外头的纸往我口里一塞,当下就上泪蛋呡得「嶉嶉」地,俺娘娘笑得说:「俺孩儿可好哄咧。」怕再夹孩儿的头发,老婆家推子齿齿上滴俩滴煤油。说俩句题外话,那时候煤油除了停电点灯照明,给推子起润滑作用,还有一样用处就是鸡儿蹄蹄上起了疥了治疥。推完头,在温温水盆子里用胰子一洗涮,把落到得脑上、脖子里的短头发潦涮干净,干手巾儿一撗,利卜索。「去吧,耍的罢」,俺娘娘说。我取上镜儿一映:「球,又圪节盖盖头。」我不高兴了。 「小小地还解开鬼哨咧,这叫『小平头』,还不比他们人家剃圪节秃瓢儿脑强?」俺娘娘说。 再以后头发长了见俺娘娘一亮推子,我趏的比兔儿也快。不说吃那疙瘩儿甜甜,主要是怕偶尔夹得头发疼呀。记得有一回老婆家见我从街上窜回来,刚进二门儿,俺娘娘捎得关二门捎得说:「宝贝,头发长了,咱们今儿推头吧!」 「不!不推!」我当下直摆得脑。 俺娘娘没朝理我,到墭馆里兑温温水的了。我觉察不兆,见二门儿关煞了,就赶紧往后门儿上跑。后门儿早锁上了!老婆家取出围腰来要往我脖子里围,我眼角里就扫见窑坡儿。这阵儿和俺厮儿们这一代年青的说窑坡儿他们不一定能解下。 且不得围腰围上来我早「噌噌」地跑到窑坡儿上,几步就上了窑顶,翻过窑墙儿就从邻家窑顶下了院里,又跑了。晌午饭时俺娘娘打发俺爷爷顺街顺巷吼煞我吃饭,应承下不推头了,我才回的居舍。俺娘娘笑上对俺爷爷说:「我孩儿活套咧,前后门儿关了还捉不住那家咧,滑溜贼地。」俺爷爷眼一睁:「还是你王法不硬,摁住也得推了这头,你呀!」我一听不兆,放下碗又要往出趏咧。俺娘娘瞅眼了一伙俺爷爷:「看你那副『銮驾』吧,你和我孩儿有仇咧?还要把我孩儿吓着咧。宝贝,不怕,咱不推了,把剩下的饭吃了。咱把头发留的长长儿地缯辫子咧。」我和俺娘娘就笑。 第二天早晨,一觉睡精明,我的发型又成了俺娘娘口里的「小平头」!老婆家凑我黑间我睡着推的,不说别的,就说咱睡觉的那死吧!后来有俺兄弟了,俺弟兄俩的头都是俺娘娘给推的,俺兄弟更好哄,给圪塔儿甜甜说:「娘娘给宝贝捉『牛牛』咧。」老二就坐到那儿乖乖地偶尔「哙哙」地嗞牙裂嘴给推了,我告俺兄弟说:「二保,以后不用推头,拽得疼咧。」俺娘娘说:「你就圪节『老教头』,俺孩儿才不听你的咧。」 后来我进了城上学,有回俺妈引上我到这会儿的太和桥南口东面理发铺里推头,那时候用的理发票,牛皮纸印的,和工厂里饭票大小,盖的戮戮。头回在公家地方推头,人家先引上我坐到池子边边上洗了头发,再推。坐到铁扶手椅子上,那座儿是黑皮子还是人造革的闹不清。用的黑电推子,圆圪椂椂的,猴刷子蘸了点煤油抹到齿齿上,用梳子比住头发,「嗡嗡」地响,吃头发的时候「嗤嗤」地。推头的老婆家手法也巧,一推,腕子一翻,头发就撂到地下了。当时给我的感觉是前头还怕夹得疼,后来觉察太流畅了,顺刮地,时分不大推完了,毛刷子把脖子里的头发茬茬一刷,又洗了一回头,用吹风机一吹,把围披一解,衣裳领子翻下来。嗬呀,还眼明咧,推头这是享受么。 从那以后,每礼拜四后晌不上课我就推头。后来推头的那老婆家对我说:「孩儿,隔上一礼拜吧,用不着每礼拜推。」我怕人笑话,才不推了。这会儿那老婆家老在太和桥二监旧大门西面个饼子店里坐的,一忽眨眼多少年过的了,时光如梭,我相信这句话了。 推头的记忆从推子「圪渣圪渣」地的响声到「嗡嗡」「嗤嗤」;发型从「小平头」到「中分」「四六」「三七」分到这阵儿的「怎短怎利索怎推吧」;头发也从密的手推子推开费劲儿,俺娘娘说:「人家灵人不挠重发,你就圪节蠢厮儿。」到这阵儿洗了头发得脑心里多少有些儿「荒」了;推头的费用也从「理发票」、一毛五、两毛六、到这阵儿的年青理发师们给你推荐办卡、用各种各样的护发素等等。 日子和飞一样,中间的好多故事记不住,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俺娘娘手里取的推子,推子响得「圪渣渣,圪渣渣」地,我脖子里围的围腰,口里呡的圪瘩「甜甜」,偶尔夹一下头发,我失惊打怪「哙」地一声,俺娘娘说:「停停儿地!」
- 2. 羽钟说鞋
这一回就写鞋吧。这写东西呀全耍灵感咧,灵感一来和鬼抬上一样,手写的速度跟不上脑子里出来的东西;没灵感坐到那儿和呆鸟儿地,纸上的字千亩地里一苗谷儿,你若盯住那俩字看,那家们在那儿七歪八膪地笑话你咧。那一日儿正写的热活咧,领导进来安排活计。这写东西最怕人截路住。火得我几么乎儿把「看不见我正忙?!」说出来,咱把正传和捎办捯杂了,过后一想,哎呀太悬啦! 汾阳人解放以前基本上是自己做鞋。也有买上穿的,少。买上穿的不是字号的掌柜就是公职人员,戴礼帽拄文明棍儿那类人。做鞋之前咧要捻麻绳的,工具用的是「搓砣儿」,铁制,一根细铁棍儿,一头带钩,中间有手碟大小的砣砣。捻绳绳时有钩的一头朝上,悬空,人手搓这圆砣下边的棍儿,搓砣儿转,稍得往进絮麻丝,绳绳比香柱略为细就成了。绳够一段儿了动再缠这钩钩底下,再搓。工艺简单,汾阳人骂人没用说是「你能搓绳绳!」可见要连绳绳也搓不了,这人也基本上就算废了。 居舍有的边角衣料、裁剪下的废旧袄裤这些东西叫「铺衬儿」,北京老话也是这叫法。搐好面糊把铺衬儿一层一层糊好,五层布为一板儿,放在平处,一般有炕是在火火头,用木板砑住,石头配重,焙干砑平。几天以后取出来了动按尺码铰下鞋底样子,这就是鞋板儿。鞋板儿有俩仨铜钱厚薄;三板儿做一鞋底子,每板用细白洋布包边。 码好的鞋底子得用麻绳一锥一线纳出来,针脚必须密,才能保证鞋的结实耐磨。民间土话说是这:「男人怕割麦子间谷儿,女人怕纳底子养孩儿」。手腕戴的手禢褟,类同这护腕地,穿过鞋底的麻绳绳要在手禢褟上绕一圈圈,费劲吃紧。纳底子又麻烦又吃力,所以女人们怕。有讲究的下家纳好的底子用搅了石灰的猪血浸出来,据说这样的底子不是一般的耐磨。 鞋帮子属于面子工程,选料用黑布,衬里是白布的。拓上鞋样子铰好,手戴上「顶针儿」用针线密密地一针一针纳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实纳帮儿」,也为的是结实耐穿。里子面子用面糊「确」是后来做条绒松紧口儿布鞋的事。鞋样子一般用不看了的废旧书报铰成,用完后保存好留的再用。 居舍的人脚大小不一,鞋样子也各有大小。以前汾阳人笑话人或是自家笑话自家文化不高说:「哎呀,看罢的书铰了鞋样子了」。遇上体面人做下不体面事情,人说是「礼帽做了鞋帮子了?」。旧时体面人戴个礼帽么。后来提倡文明礼貌,加如有「杂儿把儿」人出来「侧歪吊线儿」,旁人也指责「礼帽做了鞋帮子啦?」是谐了礼貌的音。还有说「他的帮帮底底我都知道」,这些话都是从鞋衍生出来的。 鞋帮子用黑细洋布沿好口儿,后跟儿边边上略为往里收一下,防止穿上老跌鞋。再用麻绳把鞋帮和鞋底子绱住,一双鞋的雏形也出来了。绱鞋是关键,绱不好鞋穿不了多日儿就「绽帮」了,帮子底子开了。旧时候汾阳人管专门做鞋的鞋铺也叫「绱鞋处」。如果有人说话不靠谱,人就责点:那人说的说的就「走绽」了。走绽一词也是从鞋这儿延伸出来的。 绱好的鞋用楦头撑起定型,大人的鞋面子用骨胶熬化开掺上水稀释了涂抹出来,孩儿们的鞋用槐树上的槐胶胶「喂」出来,后来条绒松紧口鞋是喷水。挨过年时候穿的吧,那可是「铜帮铁底」真材实料呀,即使人不操心在咱鞋上踩一脚,顶多是鞋面子上有些儿土,脚咋不咋,不觉察。那阵儿孩子们过年穿上趏打,时间不长就得回居舍给脚缓缓劲儿,实在是舛得疼咧呀。坐到炕楞上一脱鞋,落地,「喀啷」地一声,灵铛二响地。这就是实纳帮儿靸鞋! 据说解放前,有外地高手到靳屯寻拳把式文远比武,文远下地连鞋也没往起抽,上头俩手封住门户,底下一个拦门寸腿踢到对手臁刃杆(臁骨,小腿骨,又叫迎面骨)上,当下就搓起团皮来。对方疼得口里咝咝地,文远说这是老子还没抽起鞋咧,抽起鞋踢煞你!文远穿的就这种鞋。这种鞋刚穿上又夹又舛的生疼,时间长了踩开就舒服了。如同旧式的婚姻,先结婚后恋爱。 以前做鞋都是妇女们的活计,农忙的时候打帮收秋打夏,平常做饭洗涮、揩抹打扫、伺应老的小的、喂猪喂鸡,做鞋只能是掏空儿或者冬天闲暇下做。旧日家庭子女多,一人做鞋老赶不上众人穿,老汉的孩儿们大的、二的、三儿四儿五儿,遇上孩儿稠的婆娘五儿的鞋还没做现成六儿养到炕上了……,暂一半年父子们只能「拖破鞋,刹破脚」了,没人笑话。孩儿刚利索了接住做,煤油灯豆油灯底下,一锥一绳纳底子,呲啦呲啦……有心待长,把时间变成一双双布鞋,把自家纳成个一脸皱纹、猫腰穹胯、十指变形、看人圪覷眼的老婆家……。 鞋做出来样法儿也跟人的咧,捷骨女人做出来样子妙式式地;膪气婆娘做下人见了撇口,背地里说「蠢帮厚沿」地。解放以后民间布鞋的式样改变了单打一的实纳帮儿,有圆口儿的,方口儿的,冬天的窝子头暖鞋也变成有气眼系鞋带儿的,大路货是条绒松紧口儿的。到后来农村鞋底子变成轮带的,为了劳动耐磨。 八十年代初皮鞋也进入农家日常生活。说有家这独生女,在那时候独生子女还少见,因此可小儿幸的没样儿,及至结婚年纪还常和大人捯牙绊嘴,一句话能顶的人圪咙隙里,把大人瘚得不行。有媒人给说对象咧,在女家见面,俩人单独道讗时女的说:「招到俺家吧,你要应承下我先给你做双布鞋」。女的老子路过窗子底听见这话,大吼声说「娶上走吧,娶上走了我给陪随俩双三角头儿皮鞋」。 那会儿农村青年结婚都穿皮鞋了,平时不怎穿,劳动受苦不得劲儿,尤其是山区,成天下爬山架梁穿皮鞋能把缆筋舛破;城市工人闲常穿皮鞋普遍。八一年冬天,在鞍子巷露天影场看完电影出来,拐到鼓楼东,三四个后生走成一排,三角头儿皮鞋底头的铁云云夜静了响得像战马地,腿一发力,加助跑,「哧啦」滑出老远,鞋底跐出一溜火花……。 我不爱穿皮鞋,爱穿布鞋、运动鞋这些休闲类的鞋。穿皮鞋太严肃,就和要参加甚活动地,把人「把捉」的不行。咱这人懒散惯了,因此不爱穿,写也不想多写。布鞋不分贵贱。建国初开国领袖国家领导人穿过;闲常平民百姓常穿;有一日地看新闻富豪马云也穿着双白边黑布鞋,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舒服了自家的脚再说;几何光学创始人李小文夏天穿布鞋连袜子也不要,自有一番风度。不是有句话咧?「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鞋有讲究。孩子们的鞋袜衣帽刷洗晾晒,不能在院里过夜,太阳落山得收回来。睡觉鞋尖尖不能朝人,「踢腾」的人睡不安生;鞋能朝外放,可是不能正对门,跑打惯了,怕带上人魂灵儿走了;脱下鞋忌两只叠摞,忌一只踩一只的脚后跟,防有人压你或踩你脚后跟;两只鞋不能左右错放,影响人做事颠三倒四;鞋不能打板儿,白事上孝子们才打板儿鞋咧;解放前地痞们就是「歪戴帽大展怀,卜踏的两只烂靸鞋」。卜踏穿鞋不好,不雅;不穿了的旧鞋不能烧火,一是对原鞋主人不利,二是有烧布臭味街坊邻家不让;人死了装椁只能穿布鞋,不穿皮鞋,怕投胎变成骡马;最要紧的是穿新鞋不能踩臭狗屎。汾阳有句俗话说「穿大鞋,放响屁」表示舒坦、由心、放肆、自由,有时候也要看所处的环境,脚大脚小得在鞋里呢,不注意细节操心领导给你穿小鞋的。 从八九十年代市场上卖的鞋就不是真正的布鞋了,有胶底子的、塑料底子的,穿不出这条绒松紧口儿的感觉来。近几年倒是有卖的纯布鞋,价钱又太贵,尤其是这二年好布鞋快顶住皮鞋的价钱了,人家觉察「咬嚼儿」咧。有农村朋友想穿双布鞋叫他老婆做,他老婆说想穿买上双倒对了么,费事败力做那咧。实际上是有阵儿空儿还要跌俩把麻将的了。 看起来布鞋这就退出家庭,永远走向市场成了商品了。或许退出的是一份亲情,而退出的这份亲情又给其他替代品顶上。日月轮转,万物更新,相信不变的还是亲情。喝上茶就上烟写的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挽吧,口里涩的发苦。哎呀,黑老哇鹐簸箕儿——罢罢儿罢,总算写完了,细法看了看没写的「走绽了」,这回的差事算暂交代了。原本说放到俺空间里,想了想还是紧平台上吧,这是「卖鞋老婆赤脚跑」咧。 在写的过程当中解放前后的资料是我的忘年交王凯先生多年前说的,老头儿肚肚里的东西,语言表达能力,咱坐上火箭撵不上。机缘巧合,多少年不联系的人在写这篇的时候联系上了。在这儿感谢王老先生以前的资料和最近的指点,谢谢了!
- 1. 羽钟自述
前几天没甚事写了篇《老农独白》,Hynuza 兄弟虔心的还配了音发在「汾阳方言」的微信平台。乡亲们看了基本上反映说还行,也有的说不好;各人有各人的欣赏水准,说好的我谢谢您的抬举,说不好的不恼怪您,毕竟一人一个口味不是?同时也谢谢您说的实在。平台上弄的红火,我这个所谓的作者也得出来答谢答谢支持这个平台的乡亲们,也答谢下支持我那篇陋文的朋友们。闲常生活中人帮了你的忙过后你也得补谢一下人家么,不能吃倒泰山不谢土,不是这道理? 通常开头都是自我介绍一下,什么姓名藉贯、年龄身高、政治面貌、体重爱好……,弄得和户口本或通缉令地,不好,那是大路货的做法。文字应当是老祖宗留下的美的东西,为甚要弄的寡汤淡水冰冹儿地咧,教看的人也觉察是白菜熬圪针,又寡又扎人。 我和大多数「70后」一样,每天为生活蹑达,尽力把日子过得凑和些儿,多年下来日子基本变化不大,两鬓里却给生活折捣出不少白头发。咱这人生性比较乐观,成天爱秃说瞎笑,比较心宽。人说「心宽体胖」,那可是一圪星儿没说错,从二十几年纪胖上至这阵儿二百斤出的啦,好在人家停住了,咱这才歇了心。不过胖归胖,肉长得瓷实,没摊开,在胖人里咱这体形算比较「妙气」的一种。 我有个好习惯,可小儿爱看书。从七岁上开始认字(那阵儿还没上学,俺妈抽空儿教的)至这阵儿没啦一天离过书,这也算日日功吧。还有个便利条件就是俺妈是在造纸厂上班,那会儿造低厂收的不少旧书都在个大库里堆的,独自家钻库里坐书堆上翻汇的能看一天。这会想起来也美咧。我看的书杂,刚开始看的是32开横翻的《红小兵》杂志,有图有字,好认易懂,小人书《智取威虎山》《白毛女》《三国演义》《西游记》等等。后来大了些儿看《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少年科学画报》《童年》《我的大学》《在人间》。再后来就更多了有文学、厨艺、宗教、科普、医药、农艺等,甚至《车工》《钳工》《汽车修理》《油漆工艺》这些书。想起来我看的书就像饭店里的泔水桶,杂七八货甚也有。 说也日怪,这来爱看书我却不爱学习。从小到大除了语文历史,罢外的课程是要一壶儿没一壶。上了初中外语更是一塌塌,初一考得不赖,72分;初二27分;初三期中考试爆了圪节冷门儿,7分!那7字和我的成绩如同电焊厾住一样,打脱不离。熬到初三后半学期有日儿班主任把我吼出教室对我说快期末考试呀,你觉察兆?我说不兆。老师说那喽老师给你寻上本毕业证不用上了,今儿后晌交四张一寸免冠黑白照像。 「这阵儿就能回?」我有些激动地问。「想上把今儿前晌上完,不想坐的了也能回。」老师说。哎呀!当下还眼明咧,就和受压迫的人到了1949年一样。背上书包就往回趏,一进门子兴奋的吼煞告我娘娘不上啦!像得了甚喜事儿。娘娘说好孩咧,家有千金万斗粮,不如送子上学堂,不行俺孩儿再补上一年吧。我说好娘娘咧,好不容易不上了,人家老师还应承的给毕业证么。我可不去了。俺娘娘拔娑住我的书包说「孩儿啊,要不上了俺孩儿可再不能上啦,可想好」。她眼里含的俩壳壳泪。我说不上啦!态度相当坚决。后来和我相好的一朋友告我人家老师应承给你毕业证不让你上是怕你考试拉分儿咧,鬼的你还,要我的话非上不行,死喽也臭他一圪瘩地!我说你真尼玛缺德,那你死的吧!就这样我离开了学校。 我感觉学校是工厂老师是工人的话,我就一堆产品里的次品;如果人学校追求成绩升学录的话,我就一害虫。前几年搬家还翻出当年的毕业证,照像上的我不丑差挺清秀的,一绺自来卷的头发斜拨着,笑的「枚得」地,一付典型金漆茅粪桶样子,我一扬手,撂了。我至今没怨报过当年的老师,她没错。因为我就不是正经上学的料,用俺妈的一句话说和俺厮儿说甚也行喽,就不能说学习,一说学习乃眉眼和上杀场一样。 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先在造纸厂做临时工,做过冰棍儿,跟过土工,干过油漆粉刷;后来花四千块钱集资去了柴油机厂,干了三年,倒塌了;关系调到省汾运公司,干了十年,倒塌了;学会煤炭化验在私营洗煤厂,干了十年,厂子歇业了。市场大环境因素辟在余外,有时瞎思想是不是我「妨」的,甚至有种去美国白宫混几年的冲动,想想又算啦,咱英语不行! 工种换的频繁,读书的习惯可是没变。有回见明朝的郭登写的首诗,说蠹虫的,至今记的「琐琐如何也赋形,虽无鳞甲有鱼名。原来全不知文义,枉向书中过一生。」把我看得心里就一股儿不好活。明朝的古人这就是说咱咧么!以前看书是懵子懂子看红火热闹咧。这就得好好定醒定醒,读书究竟是为甚?为升官发财?为情趣爱好?还是假眉三道地炫耀?后来想精明了,读书是为解决自家的问题,遇事能理解处理的圆融些儿。一人一个命,比如你是为官的你就该有应尽的责任和应有的操守;经商豪富你应知晓财聚人散和财散人聚的哲学辨证关系;普通升斗小民你也应知道处理好人际关系社会关系吧。所有这些都由人起,所以读书是解决人心的问题,从而影响他的一切行为。也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反正我是这认识。 明白啦,想开啦,我特么吃的更胖啦!扯的是不是有些儿远了。朋友郭捣蛋说我的思想是跳跃式的,我不知道这家伙是骂是夸。如果我的口是风油精,有些凉;郭捣蛋的口就灭害灵,比电视上那毒舌金星不徨多让的。估计郭捣蛋看见我的话他能咬碎一口银牙。咱还是说这书吧。这不是后来文学小说看的多了,你看北京王朔的、河南李佩甫的、陕西陈忠实贾平凹的。这就说练的写个儿东西吧。嗬哈,霎打霎一动笔才知道这也不是简单活计。写的东沟里一犁西沟里一耙;说把住稿子念吧,自家就觉察拙嘴笨舌瘚气的不行。猴公鸡叫明——度不住深浅,自家还害自家失笑咧。 2008年置办下台电脑,才开始上网。网上要注册网名咧,刚耍咱也解不开,朋友给注册的。我的真名叫王翀,电脑上当时打不出这个「翀」字来,我说拆开吧,就拆开。可看见那中字单披活稀地,又告他加个金字旁,羽轻钟重,一个有声一个无声,搭配协调,看见也顺眼了。自到那时候这个名字就一直陪伴的我,真名儿不惯熟的人根本不知道。从那阵儿在百度汾阳贴吧就瞎练笔写东西,反正人认不的咱,咱认不的人。想写甚写甚想说甚说甚,心里怎想手里怎写。诶?慢慢的觉察写的通顺了,起码不像小学生作文了。再后来看贾平凹的书,尤其是散文,摸索里头的窍要,结果发现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循。齐白石说过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如果说书画同源的话,文章又何尝不是这道理?慢慢形成自家的风格,来我尽量努力吧。 弯过来说这个《老农独白》,原型有四五块,主人公是四五块老农的合成。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八岁进城上学。顶至十三岁以前每年暑假寒假都在村里度过,割麦子、钎谷儿、刨茬子、扇䵚黍、放羊、割草这些农活都干过,接触的都是农民的人和事,至这阵亲戚四六也农村的居多。根到这上农村的生活对我的童年记忆比较深,写农村题材的东西也顺手。联系到近几十年农村农民的生活变化就有了写的冲动。跌跤泡圪拢写完了,没等细法再葺理咧我的小朋友洪才手快就闹上走了,咱怕出洋相,又不好意思要回来;再后来 Hynuza 兄弟把文中的别字错字剔沙过,分成段,配上音,这就好看的多了,我也歇心了。 Hynuza 说要在平台闹个「羽钟专栏」,我说可不敢,狗揽八堆屎应承下做不到乃可是孙猴儿戴上鬼脸子——里外不是人了。其实咱写东西也是鸡娃儿吃豇豆——硬努咧,疥蛤蟆跳到戥称儿上——知道自家几斤几两。往后如果能写出好的来一定发到汾阳方言平台供父老们一笑。 网上索文情意真, 他乡岂能避红尘。 羽钟若了赞语债, 须化金仙百亿身。 你说,这地说行喽?